赵泰安坐在南城老宅,他那间充斥着檀香和旧书气息的书房里,手里捻动着一串油光乌亮的佛珠。
他闭着眼,仿佛在冥想,但微微颤动的眼皮和紧抿的嘴唇,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接到了消息,赵山河就带着王顶光回南城。
此刻王顶光垂手肃立在书桌前,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正以最简洁的语言汇报着瑞士那边发生的惊变。
“……对方行动专业,火力强大,像是受过军事训练的雇佣兵。我们损失两人,安德森重伤,白小姐和……和小小姐,被身份不明的灰色货车接走,目前下落不明。现场还发现一名疑似第三方接应人员,也已逃脱。”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佛珠碰撞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良久,赵泰安缓缓睁开眼,那双苍老却依然锐利的眼睛里,没有惊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确定不是‘基金会’的手法?”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从行动风格和使用的武器看,不像。更偏向于……国际掮客或者某些专门处理‘脏活’的私人军事公司。”王顶光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们正在全力追踪那辆货车和那名驼色风衣男子。”
“山河呢?”赵泰安面色阴沉地问道。
王顶光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老大已经下令,启动‘清扫’程序,对瑞士及周边区域所有可疑网络进行全面排查和强力施压。他现在正在门外处理相关的紧急事项。”
赵泰安听完后,冷哼一声,满脸怒容。
他猛地将手中的佛珠重重地拍在紫檀木书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整个房间都为之震动。
“胡闹!”赵泰安怒不可遏地吼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被压抑着的熊熊怒火,“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留着她在身边,迟早会惹出大麻烦!山河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啊,虽然手段够狠辣,但在关键时刻却缺少了一些果断和决断!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利用那个女人作为诱饵,就应该考虑到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甚至包括无法保住这个诱饵的风险!”
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双脚上。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拖住了一般。他慢慢地踱步到窗前,站定,凝视着庭院中那几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枝。
枯枝在风中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折断。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它们,似乎能透过那干枯的树皮看到里面隐藏的生命。然而,他的心思却早已飘远,飘到了那个让他忧心忡忡的问题上——安安的下落。
“安安呢?”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安安是赵家人,是我赵家的血脉,这个小兔崽子,这样安排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他不说,你也不做?出问题了怎么办?孩子受到伤害怎么办?你和那小子一样,这么混不吝吗?”
他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王顶光站在一旁,低着头,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知道自己这次确实失职了,面对老爷子的质问,他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是!!”王顶光连忙应道,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已经调动了我们在欧洲的所有暗线,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小小姐!”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赵山河缓缓走到赵泰安的身后,站定后,轻声叫道:“爷爷。”
赵泰安闻声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如同一道闪电,直直地射向赵山河。
赵泰安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他质问赵山河:“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为了一个不安分的女人,你难道要把我们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再次搅得天翻地覆吗?我.........已经失去了儿子和..........媳妇,只有你.........这个孙子和安安,这个小重孙,你.........难道.........不知道提前就告诉........我嘛?为什么........当时........不把安安留下????”
赵山河就这样听着,稍后声音异常坚定的说道:“安安是我的女儿,是赵家的血脉。这就是她的考验,这也将会是日后的常态。我相信她,就像您之前一样.........至于白慕婉……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赵山河稍稍停顿了一下:“但这同样是一个机会。一个将隐藏在暗处,觊觎‘星核’,觊觎我赵家的牛鬼蛇神,一次性引出来清理干净的机会。对方带走白慕婉和安安,无非是想获得筹码。他们会主动联系我们的。”
赵泰安眯起眼睛,凝视着赵山河,似乎在思考他所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问道:“你就那么肯定?”
“我肯定。”赵山河语气斩钉截铁,“因为他们付出了代价,死了人,不可能只是为了帮白慕婉‘追求自由’。他们必然有所求。而只要他们有所求,就会露出破绽。”
他转向王顶光:“顶光,改变策略。停止大规模明面上的搜索,避免打草惊蛇。将力量转入地下,重点监控所有可能与境外势力有勾结的国内家族和财团,尤其是……那些最近在能源和军工领域异常活跃的。同时,放出消息,就说白慕婉携带部分‘星核’非核心但极具误导性的技术资料叛逃,悬赏追缉。”
王顶光瞳孔微缩,立刻领会:“是!这样一来,不仅能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放松警惕,还能让白慕婉成为众矢之的,迫使她背后的势力尽快跳出来谈条件!”
赵泰安看着孙子,眼神复杂。
他看到了赵山河的冷酷和算计,也看到了他守护家族和核心利益的决心。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继承人应有的素质,但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寒意。
“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伤害孩子?”赵泰安沉声问。
赵山河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指节泛白,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他们不敢。活着、健康的赵家血脉,才是最有价值的筹码。死了,就一文不值。而且……”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如果他们真的敢动安安一根头发,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就在这时,赵山河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
“想要你的女儿,用‘星核’二期‘深蓝’项目的全部核心数据来换。给你48小时考虑。另行通知交易方式。别耍花样,你知道后果。”
赵山河将手机屏幕转向赵泰安和王顶光。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鱼,果然迫不及待地浮出水面了。只是这条鱼比预想的更贪婪,也更危险。
“看来,他们比我们想象的,知道得更多。”赵山河收起手机。”
赵泰安缓缓坐回他的太师椅,重新捻起佛珠,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仿佛在默许一场腥风血雨的降临。
老宅之外,天色渐暗,乌云汇聚,一场新的雷霆,正在酝酿。
而阴影之中,白慕婉抱着她视作唯一希望的孩子,正懵然不知地,一步步走向一个更加绝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