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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栖凤阁。

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浮动着名贵熏香和新鲜瓜果的清甜气息。

寝阁深处,一方镶嵌在紫檀木雕花镜架上的琉璃镜,成了整个空间最璀璨夺目的焦点。

君玉璃公主站在镜前,身着一袭新裁的鹅黄色宫装纱裙,轻盈的料子随着她的动作如水波般流淌。

她微微歪着头,好奇又惊喜地打量着镜中清晰无比的人影。

镜面光洁如冰,毫厘毕现,将她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尖、微微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甚至每一根卷翘的睫毛都映照得清清楚楚,远非宫中惯用的昏黄铜镜可比。

“阿箐!阿箐你快看!”

君玉璃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裙裾飞扬,如同初绽的鹅黄迎春花。

“这镜子照得人好清楚!比铜镜亮堂一百倍!本宫的眉毛是不是画歪了一点都瞧得出来!”

侍女阿箐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坛贴着红纸的燎原酒放在旁边的螺钿小几上,闻言抿嘴一笑,带着几分与有荣焉。

“殿下容光焕发,画眉深浅都恰到好处呢。这琉璃镜可是稀罕物,听说整个宫里也就咱们栖凤阁和陛下那儿各有一面。”

她拿起酒坛,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清冽的酒液声:

“还有这燎原酒,柳三公子特意孝敬的,说是和那琉璃镜一样,都出自青云府下那个叫清河的小县。”

“柳三公子说,这酒性子烈,暖身驱寒是极好的,殿下浅尝即可。”

“清河县?周平安?”

君玉璃停下旋转,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她皱起小巧的鼻子,努力回忆着:

“阿箐,这个名字……本宫是不是在父皇那儿听过?就是……就是那个父皇夸他‘治县如烹小鲜,颇有章法’的年轻县令?”

“殿下好记性!”阿箐笑着点头,“正是此人。”

“听说这琉璃镜、燎原酒,还有好些新奇玩意儿,都是这位周县令在清河弄出来的。陛下前阵子还夸他呢。”

“治县如烹小鲜?”

君玉璃低声重复着父皇的评语,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好奇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迅速生根发芽。

她忽然丢下手中的玉梳,几步冲到阿箐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睛亮得惊人:

“阿箐!备车!不,备马!本宫要去清河县!”

“啊?!”

阿箐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酒坛摔了,脸都白了。

“殿……殿下!您说什么呢?清河县?那……那在河东道呢!离京城这么远!您……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陛下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哎呀!怕什么!”

君玉璃嘟起嘴,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与任性。

“本宫是去体察民情!父皇不是常说要知民间疾苦吗?”

“那个周平安能把一个穷县治理得弄出这么亮的镜子和这么烈的酒,本宫倒要亲眼去看看!再说了,”她狡黠地眨眨眼,“不是有沈指挥使吗?让他陪着去!”

“沈……沈指挥使?”阿箐更慌了,“那位冷面阎王?殿下,沈大人负责皇城安危,怎会陪您出宫游……游历?”

“他不陪也得陪!”君玉璃一跺脚,松开阿箐,像只被惹急了的小猫,“本宫现在就去找他!他要是不答应……”

她眼珠一转,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

…………

玄武门内,偏殿值房。

值房内陈设简朴,一桌一椅一榻,靠墙的兵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刀剑弓弩。

空气里弥漫着皮革、铁器与一种冷冽的松香气息,与栖凤阁的甜腻奢华截然不同。

沈炼正坐在桌案后,就着一盏清茶,翻阅着几份暗探送来的密报。

烛火在他冷峻如石刻的脸上跳跃,那双深邃平静的眸子扫过纸页上的字迹,如同鹰隼掠过荒原,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他腰间的束带上,悬着一柄式样朴拙、刀鞘陈旧、毫不起眼的短刀,正是那柄带着异域风格的倭式短刀。

突然,值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带进一阵初夏傍晚微醺的风。

“沈指挥使!”

君玉璃像一团明黄色的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裙裾带起的风差点吹熄了桌上的烛火。

她径直冲到沈炼的桌案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紧紧盯着沈炼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本宫要去清河县!体察民情!你陪我去!”

沈炼握着密报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君玉璃那双燃烧着兴奋与任性的眸子,声音如同深谷寒潭,不起波澜:

“殿下,宫规森严。无陛下明旨,您不得擅离皇城。清河县地处边鄙,近日恐有倭寇流窜,危险重重,非殿下凤驾所宜往。”

“危险?”

君玉璃秀气的眉毛一挑,非但没被吓退,反而更添了几分兴致。

“有你在,怕什么倭寇?你不是大内第一高手吗?连父皇都说你‘一人可当千军’!”

她绕到沈炼身边,一把揪住他玄色锦袍的袖角,轻轻摇晃,声音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沈大人~沈指挥使~你就带我去看看嘛!本宫保证听话!就看看那个周平安是怎么治县的,看看那琉璃镜是怎么烧出来的,看一眼就回来!”

沈炼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袖子,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殿下,此事绝无可能。请回宫!”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钢铁般的拒绝。

君玉璃小嘴一撅,脸上撒娇的神情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狡黠又带着点小小威胁的模样。

她背起双手,在值房里踱了两步,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炼腰间那柄毫不起眼的短刀。

“哦?绝无可能?”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歪着头看着沈炼,脸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却又让人心里发毛的笑容,

“那如果本宫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父皇,他忠心耿耿的皇城司指挥使沈炼沈大人,腰间时刻挂着一把……倭寇样式的短刀呢?”

沈炼的瞳孔,在听到“倭寇样式”四个字时,几不可察地骤然一缩!

他那如同古井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瞬间从他身上逸散开来,整个值房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拂过腰间的刀柄,指腹在那冰冷的、带着异域纹路的刀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君玉璃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心中得意,面上却依旧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甚至伸出纤纤玉指,隔空点了点沈炼腰间的刀:

“就是那把刀吧?看着挺旧的,但样式……跟上次父皇给我看的那几把缴获的倭寇头目佩刀,好像很像呢。”

“沈大人,您说……父皇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好奇它的来历呀?”

值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烛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沈炼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君玉璃脸上,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君玉璃毫不退缩地回视着,大眼睛里闪烁着执拗、狡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几息之后,沈炼那紧抿的薄唇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殿下,从何处得知倭寇刀样式?”

他没有否认刀的样式,反而直接问来源。

君玉璃心中一喜,知道有门!

她立刻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鎏金令牌,啪地一声拍在沈炼的桌案上——正是内务府专司采办的令牌!

“本宫自有本宫的消息来源!”

她扬起小巧的下巴,带着一丝小狐狸般的得意。

“至于这个嘛……本宫可是奉旨出宫!为父皇‘采买’今年的新酿贡酒——清河燎原酒!”

“地方嘛,自然得去原产地才显诚意!沈指挥使,保护本宫‘采买贡品’,也是你的职责所在吧?”

她特意加重了“采买”和“职责”两个词。

沈炼的目光在那枚内务府令牌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抬起,重新落在君玉璃那张写满了“本宫吃定你了”的娇俏脸庞上。

他沉默着,值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君玉璃以为他要再次拒绝,准备使出更无赖的招数时——

沈炼缓缓站起身。

玄色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拔地而起,带着无形的压力。

“殿下,”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比刚才更低沉几分。

“您可知,您眼中这琉璃盛世,映照的每一分光彩,底下埋着的,或许是累累白骨?”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君玉璃,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也望向那遥远而未知的清河。

君玉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沉重血腥味的话语说得一愣,脸上的得意之色僵住。

沈炼却没有等她回答,他伸手,拿起桌案上那枚内务府令牌,指腹在冰凉的金属表面划过,留下一道清晰的指痕。

“明日卯时初刻,玄武门侧门。”

沈炼的声音缥缈,“轻车简从。殿下若迟到片刻,或中途擅自离队,臣即刻护送殿下回宫,并上奏陛下,禁足半年。”

说完,他不再看君玉璃,径直走到兵器架旁,取下自己的佩剑和一张劲弓,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起来。

腰间的倭式短刀,随着他的动作,在烛光下反射出一点幽冷的寒芒。

君玉璃看着沈炼挺拔而沉默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枚令牌,小嘴微张,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那句“琉璃盛世,底下埋着白骨”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雀跃的心情里,激起了一圈异样的涟漪。

然而,对宫外世界和周平安的好奇,终究压过了这丝异样。

她用力握了握小拳头,眼中重新燃起兴奋的光芒。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