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长阁下,您对‘普罗米修斯’计划如此了解,语气又如此激动…… ”云栖眯起眼睛,“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当初主张将我们失去意识的清理者同胞,秘密改造成这种兵器的提案,是由您主导的吧?”
凌正南瞳孔微缩,厉声道:“云队长!无端猜测和指控并不能解决问题,这项计划是经过议会集体决议的!”
“是不是无端猜测,您心里清楚。”云栖丝毫不让,“我只是很好奇,在您提出这个‘物尽其用’的宏伟计划时,是否想过,那些被‘用’掉的,是曾经活生生的人,是拥有名字、拥有过往、为我们共同家园奋不顾身的战士?”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直刺凌正南内心深处最虚伪的角落:“还是说,在您眼中,所有人都只是可以衡量价值的‘物’?那么,我冒昧地问一句,您的儿子,凌昭,他是不是也是您眼中的‘物’?”
“如果下次,不幸发生在凌昭身上,他也重伤濒危,无法挽救。您是否也会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签字同意,将他送上实验台,改造成下一个‘工具’?!”
“你……!”凌正南脸色涨得通红,手指着云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而坐在云栖身后的凌昭,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不是傻子,想到父亲之前不同意他加入清理队,后来又让他积极结交清理队员,为将来担任总长铺路的暗示……
还有家中大量“普罗米修斯”的资料……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真相,已经浮出了水面。
他父亲,凌正南,即便不是主谋,也绝对是这个将濒死战士“物尽其用”计划的核心推动者。
凌昭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意。
而凌正南的失态和沉默,无疑是变相的承认。
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本来支持继续实验的人,表情也都难看起来。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或者自己的队友人,未来会不会成为那个被“物尽其用”的“物”。
云栖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
她将目光投向主位的总指挥官,语气恢复了平静:“将军,各位。我认为,对待001,我们应当采取更人道的方式。他拥有智慧,能沟通,并且目前表现出一定的服从性。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与他合作,邀请他协助我们清理渊种。而不是直接进行记忆清洗和控制,重蹈实验室的覆辙。”
凌正南闻言,发出一声嗤笑:“合作?云队长,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随时可能失控,并且已经屠杀了整个实验室的怪物!跟他谈合作?简直是异想天开!你将整个基地的安全置于何地?”
云栖没有看他:“我猜测,以我们目前的技术,并没有真正能限制住001的绝对手段,否则他当初也不可能从守备森严的实验室完好无损地离开。而现在,他之所以愿意被关押在牢笼里…… ”
她停顿了一下,迎上总指挥官深邃的目光,坦然说道:“是因为我。他对我表现得很执着,也很服从。因此我请求,由我来全权负责与001的接触。”
总指挥官沉吟着,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凌正南,又掠过会议室里其他神色各异的人。
最后,重新落回到云栖脸上:“好!我认可云队长的分析和勇气。我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尊重每一个为人类存续流过血的英雄,无论他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泯灭人性的事情,我们确实应该慎之又慎。”
“但是 —— ”他的话音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云栖,你要明白。你既然提出了合作的设想,那么,你就必须承担起001可能带来的一切风险!如果他在此期间出现失控行为,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或重大损失,你将负全部责任。这不是儿戏,你需要立下军令状!”
“是!将军!”云栖没有任何犹豫,挺直脊背,“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我会全程看管他,确保他不会对基地造成威胁。”
这话,让在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毕竟改造人的威力,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
总指挥官严肃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云队长有魄力,我欣赏你的胆识和担当。如果你真的能成功掌控001,让他成为我们清理渊种的有效力量,那么…… 清理队总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将军!”凌正南这下是真的急了,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清理队总长的任命需要议会决议,岂能如此儿戏?!”
总指挥官表情不变,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需要议会决议。但更多的,是看实力,看功勋,看能否带领清理队走得更远,为人类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能者居之,这是战场上的铁律,也是清理队的传统。”
他这番话,堵得凌正南哑口无言,只能颓然坐下。
会议结束后,云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队友们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但凌昭走得最快,几步便追上了云栖,与她并肩而行:“队长,我…… 对不起。”
云栖脚步稍稍放慢,侧头看他一眼,语气平和:“不,是我该说对不起。在会上拿你举例,让你难堪了。我对你个人没有意见,只是物伤其类。”
凌昭连忙道:“我知道。我也…… 不赞同我父亲的想法和做法。”
云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前方空旷的走廊:“凌昭,你要明白,我今天站出来,不仅仅是为了001。我们都是清理队的人,如果不能阻止你父亲的计划。那么未来,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重伤濒危时,都可能不再是需要全力救治的战士,而是被视为有潜力的‘材料’,成为下一个001。”
她停下脚步,转身正视凌昭:“001现在表现出的神智如此清晰,我无法相信,在进行那种极端改造实验之前,他真的已经是一具毫无希望的‘濒死’躯壳。他当时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救了?这一点已经无法考证。但我们呢?我们这些还在战斗的人,未来如果倒下,还能确信自己会得到毫无保留的救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