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抬头去看,只见成峰正站在那儿,对他竖着一个大拇指。
然后,笑着继续巡视去了。
宗且示见不但没有挨训,还得到了成峰的赞赏,笑着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聋哑人见了,也笑个不停。
宗且示想起,因为自己内急,被丁彪、柴阿五数次欺辱的事。
马上吸取教训,在两点之前,没等起床音乐响起,就解决了问题。
午休结束,宗且示又去打铺、抹铺、抹地、打水。
刚刚忙定,丁彪就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
然后,用力地捏着宗且示的双肩,笑着问道:“你小子是铁打的吗?扛困又扛捏!”
见宗且示被自己,捏得龇牙咧嘴,无法说话,丁彪才稍稍卸了力。
宗且示忍痛说道:“丁彪,你别逼人太甚。
大不了,老子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事情闹大了,轻则,把你我分押不同的监室,大家眼不见心不烦。
重则,你我都戴拷上镣,都没有好果子吃!”
丁彪听了,心想:“这小子懂得倒蛮多的!
戴铐上镣,分监室看押。
只怕把你调走了,我就没得玩的了。”
想到这儿,他在手上,猛地又加了一把力气,旋即就松开了。
看着宗且示痛不欲生的样子,他笑道:“鱼死网破?
我倒要试试看,你能把我怎样!”
宗且示见他嘴硬手软,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一点作用。
于是,揉着双肩,说道:“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我想要阴你,有一万种办法。
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
柴阿五听了,从旁边打了宗且示一掌,说道:“放屁!”
宗且示被他打疼,心道:“这是忍你的三次,等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接着,他对丁彪说:“我要是你,不如先得点实惠。”
丁彪听了,觉得他说话没头没脑,问道:“实惠?
你能给我什么实惠?!”
宗且示笑了笑,又看了看柴阿五,没有说话。
丁彪见了,想是他,下面要说的话,不想让柴阿五听到。
于是,挥了挥手,让柴阿五走开。
宗且示见了,凑到丁彪面前,说道:“莫麒铭的去向,撞墙的原因,南京大学的履历……”
丁彪听了,哈哈大笑,摸着宗且示的后脑勺,笑道:“前面两个,我的确想听,最后一个……”
宗且示见了,马上提高了声音,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南京大学老师,是五十年代的毕业生。”
丁彪听他提起这些,慢慢抬起了头,看了看监室里的吊灯,仿佛看到了莫麒铭瘦骨嶙峋的诡魅身影,以及自己遥遥无期的牢狱生涯。
于是,他长叹一声,说道:“还谈什么南京大学的履历。
老子跟错了人,这辈子就这样了!”
宗且示听了,摇头说道:“技不压身!
跟错了人,又不是学错了专业。
学会知识,迟早有用!”
丁彪看着他,不以为然,说道:“有个屁用!
十几年下来,老子学的那点东西,早就落后了!”
宗且示听了,马上说道:“基础理论,又不会变。
我可以请人,给你开个书单进来。
没事的时候,你就看看,出去马上就能用上。”
丁彪听了,看着他,又说道:“能用个屁!
这次,老子至少要判十年。
等我出去了,就快退休了。
谁他妈还会用我?!”
宗且示摇头说:“补习班,补习班老师不看年龄,收入也不错!”
听到这儿,丁彪见他说不出什么新东西。
于是,不耐烦地把手一挥,吼道:“别跟老子绕。
告诉你吧,想让我放过你,没门!”
宗且示听了,本想追着,再说一句:“信不信由你,出去的活路,你要趁早打算!”
但又一想:“也许,他现在这样说,是面子上挂不住。
这个时候,我多说也无益。”
于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柴阿五见了,忙凑上来,笑道:“老大,这小子狡猾得很。
他花言巧语,说得天花乱坠的,就是想让我们,饶了他的小命。”
宗且示听了,心里来气,马上昂首说道:“是不是花言巧语,丁彪他不知道?
要你在这儿,挑拨离间,跟我争风吃醋?
依我看,你是怕失了宠,当不了跟屁虫!”
柴阿五给宗且示说破了心思,气得要去打他。
丁彪见了,立即拦住他,对宗且示说道:“你他妈的想翻天啊?
给阿五打瓶水来,赔礼道歉!”
宗且示一听,马上意识到,报仇雪恨的机会。
只见他微微一笑,伸手拿过柴阿五的水杯,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子该你的啊?!”
说完,背着众人,抬起手臂,往水杯里,吐了几下口水。
然后,舀了一勺温水,把口水冲开。
顺手,又把自己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放进去,洗了一洗。
接着,晃匀了杯的水,转过身来,递给了柴阿五。
柴阿五见了,得意地接过水杯,拿腔作势地喝了一小口,就坐在了一旁。
见宗且示听自己的指挥,去打了水,丁彪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看也看着宗且示,问道:“现在,南京大学真的有补习班?”
宗且示听他这么问,知道他对自己说的话,已经上了心。
于是,说道:“不信,你可以问郭以刚和申亦农,他们比我更清楚。”
丁彪听了,立马把两人叫了过来。
三人与宗且示一起,你问我答,热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见到了放风时间,丁彪还没有聊够。
趁着在后院里慢跑的时机,他又问:“听了最近的广播新闻,感觉这些补习班,也办不长吧?”
宗且示见了,马上又说:“办不办得长,谁能说得清楚?
不过,就算是停了,以后还会再开办起来。
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老师少,学生多。
只要,大人想让小孩上好的学校,肯定就需要补习。
到时候,只要是有本事的人,总会有饭吃!”
丁彪听了,不再言语。
跑步结束,丁彪马上指挥众人,去收衣晾衣,。
接着,又按指令,报数进了监室。
不一会儿,成峰拿着一张纸过来。
他隔着栅栏门,叫丁彪、柴阿五、宗且示三人过去。
然后,看着丁彪和柴阿五,厉声问道:“你们是谁,让新人值班的?
新人入监的第一个星期,不得安排值班。
三令五申说过的事情,你们两人不知道?”
柴阿五听了,轻声说道:“宗且示是自愿的!”
成峰听了,把手上的纸递给他,呵斥道:“你自愿一个给我看看!”
接着,放缓了声调,又说:“让你们管调皮捣蛋的人,宗且示这么老实,你们对他耍什么威风?
下面,就按照这个值班表来,来督促全员值班,不得随意改动!”
柴阿五见了,马上放下水杯,接过了值班表。
丁彪听了,笑道:“成管教说的对,下面我们一定照办!”
接着,又笑嘻嘻地问道:“成管教,你能不能帮忙,和覃管教求个情。
今天晚上,就给我们一包烟吧!
本来,监室的烟就不够抽。
再扣半包,我们就没命了!”
成峰听了,马上说道:“活该!
覃管教罚得还轻了。
换了我,禁烟一天!”
说完,分了两次,把丁彪和柴阿五,带去办公室谈话。
宗且示见成峰嘴上,把他们训得厉害,脸上没有怒气,觉得很是新鲜,便拿眼去看申亦农。
申亦农见了,偷偷地告诉他:“恩威并施,谈话就是抽烟!”
宗且示听了,这才明白了。
吃晚饭的时候,宗且示取出自己的酱菜,见里面少了一小半,也不知道谁偷的。
柴阿五远远地看见了,笑道:“宗且示,酱菜好吃吧?
大家在一起坐牢,也是缘分。
不知道,你能不能给大家都分点?”
宗且示听了,心想:“反正也留不住,干脆就全分了。”
于是,他先给自己舀了一勺。
然后,把饭盒交给申亦农保管。
接着,就拿着两盒酱菜,每人一勺,分了个干干净净!
柴阿五见自己和其他人分的一样多,瞪了他一眼,道说:“你倒是会收买人心。
跨入共产主义了?!”
宗且示听了,笑道:“分给大家,是你说的话。
怎么成了,我在收买人心了?!”
柴阿五听了,一时语塞。
丁彪瞪了柴阿五一眼,骂道:“不动脑筋,分给大家,我们吃什么?”
回过头,又对宗且示说道:“滑头滑脑!
你给我滚蛋!”
宗且示听了,笑着退了回去。
回到申亦农身边,拿了自己的饭盒,回到座位。
他端起饭盒,见酱菜切的形状,是宗且若的刀功。
烧的口味,是周娴香的手艺。
加上刚才,对丁彪和柴阿五又胜了一局,宗且示心里高兴,吃得起劲!
吃完饭,他又去洗碗、抹铺、抹地。
等他忙完,丁彪、柴阿五开始洗澡。
他们两人,洗完澡,又去洗衣服,足足用了半个小时。
然后,又让与他们要好的六个人,每人洗澡洗衣服,一人五分钟。
接着,才吩咐剩下来十九个人,每人去洗澡洗衣服,一人两分钟。
两分钟时间,只够湿一下身子,胡乱冲洗一下,就算洗好了。
然后,再抢时间,揉几下衣服,就要赶着,去换下一个人。
宗且示排在最后,刚洗到一半,喇叭里已经开播《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
柴阿五见了,让他立即停止洗澡,带着一身肥皂泡,光着身子,坐上铺位收看。
宗且示不答应,柴阿五正要动手打。
丁彪拦住他,看了一下宗且示,居然说道:“赶紧冲一下,不准洗衣服!”
宗且示听了,急忙冲了身子,穿上汗衫短裤,把换下的衣裤往盆里一扔。
然后,就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
谁知道,他没等坐下,只听众人,在自己身后发出一阵爆笑声。
宗且示听了,忙回头去看,发现众人,正看着自己的背后,大笑不已经。
他忙背过手去,上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短裤上,居然开了个大口子!
宗且示羞得,赶紧用手遮着自己的屁股,去指定位置坐下。
身后,柴阿五跳着脚地笑道:“给你送条破短裤进来,是你家里,发的什么暗号吧?”
丁彪听了,也笑道:“再看看,还有没有破鞋!”
众人听了,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在一片哄笑声中,慢慢坐了下来,心里觉得奇怪:我的短裤上面,怎么会有一个口子的?”
想到这儿,他慢慢脱下短裤,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口子。
只见上面的口子,开口处并不整齐,线头新旧分明,像是刚刚被人撕开的。
于是,他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我的衣物进了监室,只有柴阿五碰过。
一定他翻我柜子的时候,趁机在短裤上撕了一个口子,成心让我出丑。
难怪他翻了回去,对丁彪一说,两人坏笑了好久!”
想到这儿,宗且示没再生气,反而笑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乐观的性子,和梁有余在一起,又多了几分达观。
遇到过不去的坎,喜欢以自嘲来舒解忧愁。
当即,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撕大了口子,重重新把短裤穿在身上。
看上去,他的一条腿上穿着短裤,另一条腿上像是穿着裤衩。
而撕下的半截裤腿,就挂在他的腿边,走起路来,一步一晃,举手投足之间,半个屁股时隐时现,十分惹眼。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宗且示走到杂物孔前,拿出了自己的布鞋。
丁彪见了,急忙问道:“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