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麒铭迟疑着,并不说话,柴阿五笑道:“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你吓唬哪个?
就把屎拉在裤子上吧!”
没想到,丁彪猛地喝道:“阿五,我看你是昏了头!
开开玩笑,也就算了。你敢不给他手纸,倒试试看?”
柴阿五听了吃惊,不知道丁彪,为什么突然发飙。
抬头再看,只见丁彪指了指监室门口,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柴阿五见了,马上知道,门外有情况,连忙竖起耳朵去听。
果然,没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覃塘桥和成峰的声音。
两人忙指挥众人,架起了各自的矮凳。
然后,在铺沿边一字坐齐。
众人刚刚坐好,只听“咣当”几声,两道监室的门被打开了。
覃塘桥和成峰,一人抱着一堆衣物,微笑着走了进来。
丁彪见他们进来,倏地站起身来,高声喊道:“全体都有,起立!立正!
覃管教好!成管教好!”
众人听了,一起喊道:“覃管教好!
成管教好!”
成峰听了,笑道:“很好!
大家先坐下,把劲儿留着,等训练的时候出点彩,给我和覃管教争光!”
丁彪听了,把胸一挺,又说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成峰见了,把手一摆,再次示意众人坐下。
众人见了,这才坐了下来。
接着,覃塘桥、成峰一起,走到宗且示身边,把抱着的衣物交给他。
成峰指着二十七号方柜,笑着说道:“宗且示,把你的东西整理进去!
真想不到,你居然也进了看守所。
赶紧让家里还了钱,蹲几天就出去吧!”
宗且示听了,立即谢了他,然后,去接他们手上的衣物。
覃塘桥看着他,又说:“你家里送来的五十元钱,已经替你上了账。
等一会儿,后勤阿姨过来,你缺什么,就去买什么。
然后,自己记着余额,用完了,再对我们说。”
宗且示听了点头,拿着衣物,准备塞进自己的方柜。
但见方柜里,多出了一双布鞋和两盒酱菜,不知道是谁的。
于是,抱着衣物走到铺沿边,准备放进铺头的杂物孔里。
成峰见了,低下头看了看,见二十七号杂物孔里,也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让宗且示停下来,自己看着众人,厉声问道:“里面的东西,是谁的?”
见没人回答,覃塘桥马上弯腰,从里面拿出两个酱菜盒,看了一下,说道:“这是老二十七号、老三号的饭盒。
既然没有人认领,就是丁彪的责任:
你在监室带班,有人离开,就要及时清理柜孔,报告遗留物品的归属,不能影响新人放置。
这次你没做到,扣监室半包香烟!”
说完,把酱菜盒交给成峰,让他在上面重新做了记号,交给了两个缺饭盒的犯人。
接着,两人又检查了所有方柜和杂物孔,发现被丁彪、柴阿五等七八个人,挤占了一大半。
两人立即让他们,全部清退出来。放不下的东西,或分或扔,不准霸占。
看着整顿好的柜孔,成峰指着他们,说道:“屡教不改!
你们信不信,现在多吃多占,迟早多罪多判。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品行决定命运,看上去没关系的两件事,实际上,关系大了去了!”
柴阿五听了,小声嘀咕道:“新人没几样东西,空着也是空着!”
覃塘桥听了,喝道:“对你们说了多少遍?
空着关你们什么事!
你们是来坐牢的,不是来多吃多占的,更不是来欺负人的。
让你们带班、做记录,是照顾你们。
想多吃多占,想作威作福,别说在看守所,就是在单位在家,也要吃瘪!”
成峰听了,点头也说:“不想干,你们就趁早提出来,我们立马换人!”
丁彪、柴阿五听了,不敢再说什么。
覃塘桥、成峰见了,便不再深究。
接着,两人又征询了全体犯人的意见,决定从今天开始,打开监室的实心铁门,以便给监室里通风散热,防暑降温。
安排完这一切,两人走出监室,锁上了栅栏铁门。
接着,叫来后勤阿姨,先让宗且示等两个新人,买了席子、被子以及公用的手纸、肥皂、抹布等东西。
然后,才同意其他人,补充购买各自的个人物品。
他们一直等众人购买结束,才匆匆离去。
宗且示见郭以刚、申亦农没买东西,以为他们账上没有钱,忙问两人缺什么,让他们从自己这儿拿。
申亦农听了,苦笑道:“再有钱,也缺公用物品!”
宗且示听了不解,低声问道:“公用物品那么多,怎么会缺?”
郭以刚听了,摇头叹道:“公用物品,用起来有规矩。
不合规矩,就用不上!”
宗且示还想追问什么,发现自己的肚子不舒服起来。
又听到丁彪,在门口冲自己叫道:“宗且示,谁允许你和别人说话了?
赶紧把手纸、肥皂和抹布,全部上交给柴阿五保管。”
宗且示听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顺手取出几张手纸。
然后,把剩下的手纸连同肥皂和抹布,一起交给了柴阿五。
柴阿五见了,劈手夺走宗且示手上的手纸,说道:“不经带班的同意,私留手纸,你把自己当管教啦?”
宗且示忍住腹痛,看着丁彪说道:“管教进来前,我就想上厕所,现在拿几张马上就用。”
丁彪听了,在一旁笑道:“你想用手纸,也不是不行。
今天中午,自愿帮我值班!”
宗且示这个时候,肚子又痛又胀,情急之下,也没心思多想。
便点头答应下来,拿了手纸去方便。
等他放空了回来,见柴阿五正在组织犯人,安排每天一次的“抽烟大事”。
宗且示不抽烟,坐在铺沿上仔细观察:
见他们抽烟的数量,差别很大。
按与丁彪的亲疏远近,分别有抽两根、一根、半根和一口的。
监室里,有十几个烟民,他们用了半个多小时,蹩在蹲坑的拐角,把昨晚覃塘桥给的一包烟,抽了个精光。
丁彪抽完两根烟,懒懒地坐在铺沿上,眼睛半闭半睁。
他一边想,一边骂道:“奶奶的,今天晚上,只有半包烟了!
都怪宗且示这小子,尽他妈的干坏事。
你一个人,哪来那么多的东西?
害得被覃管教,罚了我们半包烟。”
柴阿五听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然后,去翻了宗且示的方柜和杂物孔,回来和丁彪交头接耳说了一番。
接着,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见柴阿五翻自己东西,宗且示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等柴阿五走了,宗且示一边收拾被翻乱的东西,一边想道:“这算,忍了你第二次!”
等宗且示整理好,空出了铺位,众人就在丁彪的带领下,整进行了队列训练、背监规、接受管教入监、放风、盘坐思过等日间活动。
整整一个上午,他忙这忙那,直到午饭前,也没找到机会和郭以刚、申亦农说上话。
等他饥肠辘辘地打来午饭,怕再被别人偷吃,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
饭后,丁彪见宗且示洗好了碗,打扫完了蹲坑,立即把自己的值班帽,轻轻往他头上一戴。
然后,让他和一个聋哑人值中班。
丁彪自己,则窜上了铺位,呼呼大睡起来。
这个时候,宗且示又困又累,见众人睡得正香,他开始后悔答应替丁彪值班了。
昨天晚上,他心思沉沉地进了监室,又在水泥地上睡了一夜。
水泥地特别硬,加上他心思重,根本就睡不沉。
早上起来,睡得头昏脑胀,腰酸背痛。
接着,上午又被安排,干了那么多活,一刻也没有休息,现在已经十分疲劳。
他刚打起了瞌睡,忽又想起自己的任务,脑子马上转动起来。
他看着和自己搭班的聋哑人,心想:“这个人又聋又哑,何不利用这个机会,与以刚叔叔、申组长说话。”
想到这儿,打起精神,试探了聋哑人几次,确定他不是装聋作哑。
这才蹑手蹑脚,走到郭以刚面前。
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发现郭以刚、申亦农也都没睡着。
宗且示见了,再次向两人确认,那个值班的,确实是聋哑人,这才完全放了心。
宗且示先让郭以刚起来,两人蹩在后门边,对他说了家里的情况,以及自己进来的任务。
郭以刚听了,又惊又喜,简单介绍了监室里的两个情况:
第一,丁彪利用带班身份,在值班、劳动、饭菜、储物等方面,霸凌其他犯人,对看守所相关规定,阳奉阴违;
第二,对自己的案子,他的态度和想法一直没有改变,希望宗且示出去,帮他上访。
宗且示听了,一一记下。
怕郭以刚不放心,把他说的内容,又重复说了几遍,直到完全记住为止。
接着,想到丁彪霸凌犯人的行径,宗且示问道:“我的饭,是谁偷的!”
郭以刚摇头说道:“我也被偷去过。
我一直在观察,目前还没有眉目。
下面,你我都要多加小心!”
宗且示听了点头。
说完,郭以刚去唤了申亦农过来。
宗且示首先,回答了他关心事情,特别是南京大学以及他家里的情况。
最后,把自己进来的任务,原原本本地对他说了一下。
申亦农听了,对宗且示冒险卧底的决定,非常敬佩。
与此同时,他同意了众人的预案,准备分几次签署协议。
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与郭以刚、申亦农谈完话,压在宗且示心底的石头,终于搬开了。
他精神一振,见丁彪、柴阿五还在熟睡,想起他们做的坏事,童心大发。
于是,在杂物孔里拿了几张手纸,折叠成了一朵白花,插进了自己的左上袋。
接着,又拿了一块黑乎乎的抹布,绑在了自己的右臂上,看上去像一箍黑纱。
然后,走到丁彪和柴阿五面前,假装进行遗体告别仪式。
宗且示假装擦着眼泪,分别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聋哑人见了,也觉得解气。
走过去,接过宗且示的白花和抹布,也笑嘻嘻地,分别鞠了三躬。
只是,他在抹布上,打了一个蝴蝶结,绑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宗且示见了不解,聋哑人让他一边看自己的嘴型,一边做手势,打哑语。
他忙了好一阵,见宗且示还是看不懂。
便拿来笔,在手纸上写道:“男死,左;女死,右。”
接着,又连说带比划忙了一阵。
宗且示见了,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逝者是男性,黑纱戴在左臂上。
逝者是女性,黑纱戴在右臂上。
打上一个蝴蝶结,逝者的灵魂,才能进入天堂。”
宗且示想了一下,拿起笔,写道:“戴在右臂上,说明他们不是男子汉;
不扎蝴蝶结,是让他们下地狱!”
聋哑人看了,笑弯了腰。
接着,又取下左臂上的抹布,扎在了右臂上,重新去鞠了躬。
等他回来,宗且示看着他,一起大笑起来。
两人正闹着,只听小门上的巡视窗口,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宗且示听了,被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