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支流的水面上,雾气像化开的牛乳,浓得化不开。天宇站在旗舰的船头,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握着的羊皮地图已被水汽浸得有些发潮。岸边的芦苇荡里,三百艘战船正悄无声息地泊着,船身用桐油浸过,在水里滑行时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船头的斥候偶尔发出低沉的口哨,像夜鸟的啼鸣。
“主上,水位刚好,能过战船。”负责水路勘察的校尉低声禀报,手里的竹竿探入水中,只露出不足两尺,“下游的韩军哨卡按辰时换岗,现在是丑时三刻,正是他们最困的时候。”
天宇点头,目光扫过船上的士兵。他们都穿着黑色劲装,甲胄上的金属部件用黑布裹着,连兵刃都缠了麻布,避免反光暴露位置。先锋营的锐士们蹲在船头,手按刀柄,眼神在雾气中如鹰隼般锐利,每个人的靴底都绑着防滑的麻片——这是特意为登岸准备的,汜水岸边的鹅卵石上长满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滑倒。
“发信号。”天宇低声道。
身旁的亲兵举起牛角号,却没有吹响,只是将号嘴朝向对岸,轻轻晃动。对岸的芦苇荡里立刻回应了三盏灯笼,灯笼在雾中晃了三下——这是内应传来的“安全”信号,说明韩军的暗哨已被清除。
“起船。”天宇一声令下。
三百艘战船像离弦的箭,划破水面。船桨插入水中的角度都经过严格训练,只在水下轻轻一划,就能带起足够的推力,却不会溅起水花。天宇站在船头,能闻到水汽里混杂着的芦苇清香,还能听到远处韩军哨卡传来的打呼声,粗重而均匀,像一头疲倦的野兽。
登岸破哨
战船抵岸时,先锋营校尉赵虎第一个跃出船身。他足尖在湿滑的鹅卵石上一点,身形如狸猫般窜进芦苇荡,手里的短刀反手一划,割断了最后一根绊马索——这是韩军设置的简易警戒装置,只要触碰就会发出铃铛声,此刻却成了摆设。
“左队肃清东哨卡,右队控制渡口,中路跟我来!”赵虎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像闷雷滚过地面。
左队的锐士们分成五组,每组十人,呈扇形散开。东哨卡是个简陋的木棚,里面亮着一盏油灯,四个韩军士兵歪在草堆上打盹,脚边还扔着半壶酒。领头的锐士从怀里摸出迷药,用竹筒吹进棚内,不过片刻,里面的打呼声就低了下去。他们推门而入时,发现其中一个士兵竟是醒着的,正要叫喊,早被身后的锐士捂住嘴,匕首抵在咽喉:“敢出声就杀了你!”
士兵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点头。锐士们迅速搜出哨卡的令牌和韩军布防图,又将四个士兵捆好,嘴里塞了麻布,拖进芦苇荡深处——按天宇的命令,尽量不杀俘虏,留着或许有用。
右队的进展更顺利。渡口的韩军只有两人,正围着篝火烤红薯,见黑影扑来,还没来得及抄起长矛,就被一记手刀砍在后颈,软倒在地。锐士们迅速熄灭篝火,用湿泥盖住火星,又将两艘韩军的巡逻船凿了个洞,让它们在水里慢慢下沉——这样就算天亮后韩军发现异常,也会以为是船漏了,不会立刻警觉。
中路的赵虎已带着人摸到了哨卡后方的了望塔。塔上的哨兵正缩着脖子打盹,手里的梆子掉在地上都没察觉。赵虎做了个手势,两名锐士顺着塔壁的木梯无声攀爬,到了塔顶突然发难,一人捂住哨兵的嘴,一人拧住他的胳膊,轻轻一卸,哨兵顿时痛得蜷缩起来,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说,临津城的守军今夜有何异动?”赵虎的短刀抵住他的咽喉。
哨兵疼得涕泪横流,含糊不清地说:“没……没异动,守将韩通喝醉了,让我们……我们别打扰他……”
赵虎不再多问,打晕哨兵后,让锐士在了望塔上挂起一盏绿灯——这是“登岸成功”的信号。对岸的天宇看到绿灯,立刻下令:“大军登岸,按原计划推进。”
战船再次穿梭于水面,这一次速度更快,三万主力像黑色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过河岸,融入夜色。
直扑临津
临津城离汜水渡口只有十里地,是韩地东部边境的门户,按内应韩平提供的情报,这里只有两千守军,守将韩通是韩王成的远房侄子,整日酗酒,根本不懂军务。
天宇登岸后,立刻将大军分成三路:赵虎的先锋营为左路,沿官道疾行,负责清除沿途的小股哨卡;李敢的步兵营为中路,携带云梯和撞车,直扑临津城门;陈风的骑兵营为右路,绕到临津城西侧,切断守军的退路,防备有人逃向新郑报信。
“记住,打快仗,别恋战。”天宇在分兵时再三叮嘱,“临津城的价值不在城池,而在通道,拿下城门即可,不必逐街逐巷争夺。”
左路的赵虎进展神速。官道旁的三个小哨卡都是临时搭建的,韩军士兵要么在睡觉,要么在赌钱,锐士们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制服。有个哨卡的士兵还在煮肉,锅里的肉汤冒着热气,锐士们干脆将肉分光,连锅都端走了——按赵虎的说法,“不能浪费粮食”。
中路的李敢走得更谨慎。他让人推着云梯和撞车,在田埂间穿行,避开官道。临津城的城墙只有两丈高,且年久失修,多处出现裂缝,李敢在城外接应的内应引导下,将主攻点选在了西北角的城墙——那里的裂缝最大,据说能钻进一个人。
“搭云梯,快!”李敢低声下令。
士兵们迅速将云梯架在裂缝两侧,锐士们像壁虎般向上攀爬,手脚并用,麻片绑着的鞋底在城砖上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城墙上的守军果然在打盹,有个士兵靠在垛口上,口水都流到了衣襟上,直到锐士的短刀抵住他的脖子,才猛地惊醒,刚要叫喊,就被死死捂住嘴。
“都别动!联军到了!”锐士们控制住城墙后,立刻举起火把,朝着城外晃了三下。
李敢看到信号,立刻下令:“撞车,攻城门!”
巨大的撞车被士兵们推着,朝着西门猛冲过去。车首的铁制撞锤裹着铁皮,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寒光,“咚”的一声撞在城门上,门板顿时出现一道裂缝。城楼上的韩军这才反应过来,乱纷纷地往城下射箭,却大多射偏了——他们根本没受过像样的训练,连弓都拉不满。
“再加把劲!”李敢亲自擂鼓,鼓声在夜空中格外响亮,像在给士兵们加油,又像在敲碎韩军的胆。
临津易主
右路的陈风已绕到临津城西的要道。这里有座石桥,是通往新郑的必经之路,陈风让人将带来的铁蒺藜撒在桥面上,又在桥两侧的树林里埋伏了五百骑兵,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守在桥尾,像一张拉开的网,只等鱼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十几个韩军士兵骑着马从临津城方向跑来,看打扮像是信使。“站住!”陈风一声令下,树林里的骑兵立刻冲出,将石桥堵得严严实实。
信使们吓得勒住马,为首的人大喊:“我们是去新郑报信的,韩通将军有令……”话音未落,就被一支冷箭射穿了肩膀,惨叫着摔下马背。
“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陈风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
剩下的信使哪里还敢反抗,纷纷扔下兵器投降。陈风让人将他们捆好,搜出身上的书信——果然是韩通请求新郑派兵增援的求救信,墨迹都还没干。
此时的临津城内,早已乱成一团。韩通被撞门声惊醒时,还醉醺醺地骂骂咧咧,直到亲兵告诉他联军已经进城,才吓得魂飞魄散,连靴子都穿反了,带着几十个亲卫往东门跑,想从那里逃向南阳。
没跑出两条街,就被赵虎的先锋营堵住。“韩通,哪里跑!”赵虎一马当先,长戟直指韩通的咽喉。
韩通的亲卫们倒是还算勇猛,举着刀冲上来,却哪里是锐士们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砍倒在地。韩通吓得瘫在地上,涕泪横流:“饶命!我投降!我愿意归顺联军!”
赵虎没理他,让人将他捆了,押到西门。此时李敢已控制了全城的主要街道,正让人在城楼上竖起联军的旗帜。黑色的“天”字旗在夜风中展开,像一只展翅的雄鹰,宣告着临津城的易主。
天宇进城时,看到的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景象。士兵们正按他的命令,只控制城门、粮仓和军械库,没有惊扰百姓。有几个胆大的百姓打开门缝偷看,见联军士兵秋毫无犯,还主动帮着扶起被撞倒的货摊,渐渐放下心来,甚至有老人端着热水出来,给士兵们暖手。
“主上,临津城已拿下,俘虏韩军一千三百人,缴获粮草两千石,兵器五百余件。”李敢上前禀报,脸上带着兴奋,“韩通已被关押,要不要提来见您?”
“不必。”天宇看向东方,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派人看管好他,等拿下新郑,一起处置。让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整,半个时辰后,继续向新郑推进——临津只是开始,真正的仗,还在后面。”
城楼上的旗帜猎猎作响,映着初升的朝阳,将天宇的身影拉得很长。汜水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对岸联军后续部队的身影,正源源不断地渡过寒川。韩地的东部门户已被打开,锋利的锋芒初露,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着这道缺口,一往无前地挺进,直到将整个韩地,纳入联军的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