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法院大楼的玻璃幕墙斜照进来，走廊上人影绰绰。陈默站在被告席前，手里拿着一个略显陈旧的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用回形针仔细别着。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八点五十七分。
旁听席靠后的位置，苏雪已经安静地坐在那里。她穿着浅灰色外套，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始终落在陈默身上。两人没有交谈，只是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微微颔首示意。
法槌敲响，法官缓步入座。艾琳从原告席起身，身后跟随着两名律师。她今天身着深蓝色西装套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神情冷峻。她刻意避开与陈默的目光接触，直接面向法官陈述。
\"尊敬的法庭，我方坚持认为，陈默先生所持有的通信协议专利存在严重的技术来源争议。其方案设计过于超前，不符合当前行业研发节奏，极有可能窃取了星辰集团的未公开成果。\"
话音刚落，她的助手便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影出一段经过剪辑的视频。画面是数月前一次闭门会议的片段，只保留了陈默讲解技术架构的部分。视频中的他语速很快，手势频繁，看起来像是在主动透露核心参数。
旁听席响起窃窃私语。法官抬手示意保持肃静。
陈默的辩护律师从容起身，声音沉稳：\"请法庭注意，该视频经过刻意剪辑，原始会议全程长达两小时，而这段播放内容不足八分钟。我方请求提交完整录音作为证据。\"
法官点头准许。
律师将U盘插入播放设备。音频开始流淌，是那场会议的真实记录。陈默的声音清晰传来：\"......以上仅为理论推演，不建议立即投入实验。若强行推进，系统稳定性无法保障。\"
接着是另一位工程师的提问：\"这个信号压缩比，是不是和星辰集团去年申请的某项预研项目相似？\"
陈默回答：\"我不清楚您所指的具体项目。我的设计基于公开论文和基础物理模型，如果存在巧合，这在学术界是常见现象。\"
录音持续播放，直到艾琳在会议中途插话：\"陈先生，能否共享一下加密模块的接口定义？我们想做兼容测试。\"
陈默回应：\"目前暂不开放接口文档。代码尚在调试阶段，对外发布存在风险。\"
整段录音播放完毕，法庭陷入短暂的沉寂。
艾琳的脸色微微变化，但很快恢复镇定。\"这并不能说明问题。他只是在口头上拒绝共享，实际上呢？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早已通过非正常渠道泄露数据。\"
这时，陈默亲自站了起来。他没有看向艾琳，而是转向法官。
\"我可以提供实验室的原始监控记录。\"
法官予以准许。
大屏幕切换画面，时间戳显示为三周前凌晨两点十七分。监控视频中，艾琳带着两名技术人员进入实验室外围区域。他们既未穿着工作服，也没有进行登记。其中一人手持便携设备，连接到主机接口。
\"这是未经授权的数据读取行为。\"陈默说，\"当时系统触发警报，自动启动加密隔离。但他们仍在尝试破解，持续时间达四十三分钟。\"
画面跳转，显示服务器日志。一串Ip地址被标记为异常访问，来源正是星辰集团的海外服务器。随后，系统生成自毁指令，核心模块数据自动清零。
\"所有关键资料，在那天之前就已经备份至独立存储设备。\"陈默从档案袋中取出一枚黑色U盘，\"这里面是完整的转移路径日志，包含时间戳、校验码和数字签名。国家知识产权局的技术团队已做过验证。\"
法官接过证据副本仔细翻阅，眉头微蹙。
艾琳终于开口：\"你早就设下了圈套。\"
陈默第一次正视她。\"不是圈套，是必要的防范措施。你们三次试图获取我的设计方案，两次派人冒充维修工进入实验室，一次在合作会议上偷偷复制我的笔记本电脑文件。这些行为我都报过警，也都有记录在案。\"
艾琳冷笑：\"所以你连开会都偷偷录音？\"
\"我不轻信口头承诺。\"陈默平静回应，\"特别是当对方表现出过度热情的时候。\"
法官敲响法槌。\"根据现有证据，原告方未能证明被告存在侵权行为。相反，被告提供了充分的技术原创性证明，包括军工所出具的评估报告、专利申报时间线以及第三方认证材料。\"
他稍作停顿，看向艾琳一方。
\"同时，原告团队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擅自接入被告实验系统，涉嫌非法侵入计算机网络。本庭对此表示严重关切。\"
艾琳猛地起身：\"法官大人，这项技术根本不应该由个人持有！它关系到国际通信安全标准——\"
\"那也得先证明它是你的。\"陈默打断她，\"你所谓的'共享'，不过是想拿走我的成果，再反过来指控我窃取。你尝试了很多次，每次都变换说辞。但事实只有一个：你拿不出确凿证据，只有执念。\"
艾琳死死盯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法官再次敲槌。\"本案审理结束。被告陈默无需承担法律责任，原告诉求不予支持。相关技术专利权归属维持不变。\"
话音落下，旁听席传来轻微的骚动。
陈默摘下眼镜，用衣角轻轻擦拭镜片，重新戴上。他没有庆祝胜利，也没有多看艾琳一眼，转身走向出口。
行至门口时，他的脚步略微放缓。苏雪从座位上起身，向他投来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笑容很轻，却让他停顿了一瞬。
他朝她点头致意，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艾琳跌坐在座位上，面色苍白。她的律师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她却毫无反应。
走廊灯光明亮，地面倒映出清晰的人影。陈默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稳定地回响。
刚走出审判厅大门，他迎面遇见一名抱着文件的法院工作人员。两人错身而过时，一张纸从文件夹中滑落，飘到地上。
陈默弯腰拾起，瞥了一眼。
是下一桩案件的排期表。
案件编号后面赫然写着\"王振国\"三个字。
他将纸张递还给工作人员，一言不发地走向电梯间。
电梯门开启，里面站着两名法警。他走进去，按下一楼按钮。
金属门缓缓闭合，在即将完全关闭的刹那，他看见艾琳从审判厅冲了出来，手里紧握手机，似乎在急切地拨打电话。
她的嘴唇在动，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电梯开始下降。
陈默靠在角落，将手插进裤兜，指尖触到一张折叠整齐的传单。那是昨夜被风吹来的法院公告，他一直带在身边。
他没有取出，只是静静地站立着。
楼层数字一格一格递减。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一楼。
门开了，外面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人举着相机拍照，认出他后快步靠近。
\"陈先生！请问您对今天的判决有何感想？\"
他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迈步走了出去。
阳光洒在脸上，有些刺目。
他微微眯眼，抬手遮挡了一下。
前方台阶下停着一辆白色轿车，车门敞开，司机正在等候。
他走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就在俯身准备上车时，余光瞥见街对面的景象。
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报刊亭旁，低头翻阅报纸。
那人抬起脸，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与他对视。
陈默的动作稍稍一顿。
风衣男人合上报纸，转身隐入小巷。
陈默坐进车内，关上车门。
\"回去。\"他说。
车辆启动，缓缓驶离法院门口。
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片刻。
再次睁眼时，目光已恢复平静。
他伸手探了探西装内袋，确认那份装有全部证据副本的档案袋安然无恙。
车窗外，城市街景飞速后退。
红绿灯交替闪烁。
一辆自行车驶过斑马线，铃声响亮清脆。
陈默凝视着前方，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