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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举报风波:公安上门

铅笔在纸上划出最后一道线,陈默抬起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他刚把图纸往录音机底下塞了塞,准备起身倒杯水,门外那扇铁皮门突然被人“哐”地一声推开了。

三个人影堵在门口,最前面那个穿着深蓝制服,肩章挺括,手里捏着一张纸。

“派出所的。”那人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楚,“接到举报,这儿涉嫌非法集会和倒卖国外禁运电子设备,现在要搜查。”

陈默没动弹,也不见慌,只顺手把桌上的焊枪收回工具箱,合上盖子。

“同志,能看看手续吗?”

带队的是个中年警官,方脸浓眉,说话时习惯性地抿着嘴。他把搜查令递过来,纸角已经磨得起毛。

陈默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递回去时笑了笑:“流程没问题。东西您随便看,但我得说一句——我这儿就是个修电器的小铺子,连营业执照都齐全。”

他说着,拉开抽屉,从一堆发票和零件清单里翻出一本采访本。苏雪走的时候把它落桌上了,封面有点皱,边角还沾着点红漆。

他翻开夹层,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双手递给警官:“街道办批的‘个体电器维修许可’,上月十五号盖的章,您要不放心,可以打电话核实。”

警官接过去,仔细看了印章和编号,又抬头扫了一圈屋子。墙角堆着几台待修的收音机,工作台上散落着万用表、电烙铁、几个拆开的磁头组件,还有几张《电子技术》杂志的剪报。

一名年轻警员走到墙边那张钉着图纸的木板前,伸手就要揭。

“那是我画的收音机外壳设计图。”陈默语气平静,“还没完工,反面朝外是怕弄脏。”

警员手一顿,看向队长。

队长点点头,示意先不动。

另一人翻着桌上的笔记本,里面记着些电压参数和客户联系方式,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他问:“这些数字是干什么的?”

“客户机器的故障代码。”陈默走过去,指着其中一行,“比如这个‘E12’,就是电机驱动异常,换碳刷就能好。”

警官合上本子,目光落在角落的铁柜上:“能打开看看吗?”

“行。”陈默走过去,当着他们的面拉开柜门。里面整齐码着电阻、电容、继电器,都分门别类贴着标签,最下层是个带锁的小铁盒。

“这里头是什么?”

“原始电路草稿。”陈默掏出钥匙打开,“怕图纸被碰坏或者受潮。”

警官弯腰看了看,纸张泛黄,上面全是手绘线路和标注,看起来确实像个技术员的日常记录。

“有人举报你这儿组装境外高端设备,涉及技术走私。”警官直起身,“你知道这是多严重的罪名吗?”

“我知道。”陈默点头,“所以每一步我都按规矩来。进货渠道全是国营商店开发票的,修理费按小时算,客户名单都在本子上。要是真干那种事,我会把这些证据明晃晃摆这儿?”

警官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叫什么?”

“陈默,今年刚考上大学,物理系。”

“大学生搞这个?不怕耽误学习?”

“勤工俭学。”他笑了笑,“老师也支持我们接触实际应用。”

屋外一阵风吹过,屋顶铁皮“哗啦”响了一声。警官环顾四周,最终对同伴说:“暂时没发现违规,登记一下备案信息,走吧。”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陈默:“许可证收好,下次检查要是发现问题,不会这么简单了。”

门关上后,脚步声沿着巷子远去。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听见自行车启动的声音彻底消失,才慢慢蹲下身,用抹布一点点擦去水泥地上留下的鞋印。三个不同尺码的脚印,两个新,一个旧,右脚外侧磨损明显——那是赵天虎常穿的那双军绿色胶鞋。

他把抹布扔进水盆,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全新的硬壳笔记本,封面空白。翻开第一页,他写下三个名字:

赵天虎

张教授

王振国

笔尖在第一个名字下面划了一道横线,不深,但干脆。

“这次是你按的按钮……”他低声说,“下次轮到我按开关的时候,记得把耳朵捂好。”

他合上本子,放进书架最里侧,顺手把那张写着“光学衍射阵列原型”的图纸从内袋取出,展开看了一眼,重新折好,塞进枕头套夹层。那里已经藏了几份关键资料,外面罩着层粗布枕巾,看起来就像普通宿舍用品。

桌上的采访本还摊着,夹页空了一半。他坐下来,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水笔,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

“雪姐,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但请你相信——我不是在惹祸,是在挡灾。”

写完,他把本子轻轻合上,转了个方向,放在桌面正中央,正对着门口。阳光斜照进来,刚好落在封面上那枚小小的红漆痕迹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把那块遮挡视线的木板往里推了寸许。光线更亮了些,照在工作台上,照亮了那台刚修好的索尼录音机。

他按下录音键,机器“咔”地一声启动,喇叭里传出一段清亮的女声唱段,是昨晚林晚晴带来的磁带内容。他听了几秒,又按了停止。

屋外巷子里有小孩跑过,吆喝着卖冰棍。远处传来广播站播放新闻的声音,播报员念着某地建成新化肥厂的消息。

陈默坐回椅子,拿起铅笔,在新纸上画起下一个模块的布局图。线条一笔接一笔,稳而不断。

他画到第三行时,听见门外有动静。

不是敲门,也不是脚步,而是纸张被塞进门缝的声音。

他放下笔,走过去拉开门。

地上躺着一张对折的稿纸,边缘参差,像是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他弯腰捡起,展开一看,上面用粗笔写着几行大字:

“陈默!你以为你藏得好?

你修的不是收音机,是间谍电台!

全校都知道你在搞鬼!

等着瞧吧!”

字迹歪斜,用力极重,纸背都被划出了沟痕。

他看完,没揉,也没烧,而是把它摊在桌上,压在录音机下面,正好盖住那张“1986年”的图纸。

然后他重新坐下,拧开煤油灯,继续画图。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巷口拐角处,一根电线杆后面,一双眼睛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