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蜀王朱椿风尘仆仆抵达应天府,准备与晋王朱棡一同启程,远赴海外戎洲就藩。
为给两位儿子饯行,朱元璋在武英殿设下家宴,所有在京的皇子皇孙悉数到场,就连王卓这个“不值钱”的女婿,也意外地收到了邀请,得以列席这场皇室核心圈子的聚会。
殿内灯火通明,气氛看似融洽温馨。酒过三巡,朱元璋放下酒杯,目光扫向朱棡与朱椿,语气严肃而不失关切:
“老三,老十一,此去戎洲,山高水长。到了那边,要收起亲王的架子,虚心跟着东大的专家们学本事。戎洲的矿产,关乎我大明千秋基业,务必加紧勘探、开采,不得懈怠。”
他略一停顿,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待你二人在那边站稳脚跟,咱还会安排老十三(代王朱桂)和老十九(谷王朱橞)过去,与你们做个伴,共同为朝廷镇守这海外疆土。”
此言一出,坐在下首的朱棡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水差点洒出,整个人瞬间感觉不好了。朱桂和朱橞!这两人可都是是蜀王朱椿的同母弟,皆为郭惠妃所出!老爷子这话看似是派帮手,实则是担心朱椿这个素有“蜀秀才”之称的儒雅王爷,在强势的三哥朱棡面前吃亏,特意派去两个血亲弟弟为其撑腰,形成制衡!
朱元璋似乎察觉到了朱棡情绪的波动,浑浊却锐利的老眼瞥向他,声音沉了几分:“到了封地,要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不希望听到,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和睦的声音传回京城……”他的目光若有实质,加重了语气,“尤其是,那些非议你们大哥的话,咱一个字都不想听到!”
朱棡心头巨震,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太子朱棣。只见朱棣微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警告,也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无奈。
朱棡瞬间低下头,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如同冰水般浸透全身。
同样都是皇子,可待遇为何差别这么大?有人可以坐享其成,稳居东宫;有人却要远赴海外蛮荒之地,辛苦开拓,到头来还要被分走权柄,被时刻提防;而更有人,即便早已魂归九泉,其地位与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依旧如巍巍山岳,不容任何人僭越分毫……父皇这心,偏得也太明显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王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暗叹:“怪不得后世网友议论,朱标和其他皇子最大的区别在于,朱标的爹是那个顾念亲情的朱重八,而其他皇子的父皇,是那个首先考量江山稳固的洪武皇帝朱元璋。”看朱棣如今这太子当得,似乎也才勉强赶上他大哥当年一半的待遇……”
他的目光转向正在朱元璋身边,熟练而恭敬地为祖父布菜、斟酒的太孙朱高炽,看着朱元璋凝视大胖孙子时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宠溺与期盼,王卓心里补完了后半句:“……至于剩下的一半,恐怕都倾注在这位好圣孙身上了。”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蜀王朱椿见状,连忙起身,脸上挂着温和儒雅的笑容,举杯打圆场道:“父皇教诲的是!能为大明开疆拓土,与兄弟们在外互相扶持,正是儿子们份内之事,求之不得。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蜀中之地,历经元末战乱,人口锐减,至今未能恢复元气,儿臣恐难以从封国内迁移出多少人口填充戎洲,这……”
朱元璋对朱椿这番识大体又务实的话显然颇为受用,脸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嗯,这才像句人话,知道难处在哪儿。人口的事,你们不用担心。咱已经决定,自即日起,除谋逆、杀人等十恶不赦之罪,其余罪犯,一律优先考虑流放海外,填充藩国!这第一批人,就优先拨给你们!”
这时,一直留在京城负责搭建大明现代医疗体系的周王朱橚开口了,他向来醉心医道,不涉权争,此时汇报起工作,语气平和而带着几分成就感:
“父皇,年前遵照您的旨意,从各地医户子弟中遴选的那批年轻学子,经过东大专家的集中培训,现已初步掌握《赤脚医生手册》精髓,可独立处理常见病症、接生防疫。儿臣已拟定章程,即将他们分派至各州县。可以预见,十年之内,我大明的新生儿夭折率必将大幅降低,百姓平均寿命亦可望显着提升。”
朱元璋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与赞赏的光芒,他看着这个“不务正业”却干着实事的儿子,连连点头,感慨道:“好!老五,你做得好!你若是真能把这件事办成、办好,让我大明百姓少受病痛之苦,多享人寿之福,你这可是万家生佛,功德无量啊!哈哈哈,没想到,咱们老朱家,还能出个悬壶济世、活人无数的大圣人!”
就连一向威严的朱棣,也向周王投去欣赏和欣慰的目光。他心中暗想:“都是亲亲的兄弟,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老五这般不争不抢,专心为朝廷、为百姓分忧解难,真乃贤王典范。再看看某些人……”
他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脸色依旧不太自然的朱棡,心中那份因谈判胜利而带来的快意,也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