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宣布家里进入“零食审计期”。桌上摆了三盘:薯片、果干、怪味豆。猫趴在椅背上,尾巴像一支笔,在空气里写字。
她给每盘零食贴了标签:“易上瘾”“性价比高”“会后悔”。猫把尾巴扫过“会后悔”,扫得很重,像盖章。将军坐在一边,认真看猫的工作,像旁听审计课。
试吃开始。她咬一口薯片,脆声很好听。她在本子上写:声音加分,油量减分。猫把头伸过来,闻了闻,鼻子像小小的风向标。
果干的甜从舌尖走到耳后,她笑了一下,笑到一半停住——太甜了。她把这一半笑写进“过量甜”的栏。猫对果干表示不屑,把爪子搭在怪味豆的边缘,像点名。
怪味豆有自己的脾气,一粒下去,舌头先迷路再回家。将军吃了一粒,眼睛眯了一瞬。她把这瞬间记在“惊喜”里。猫满意地转身,尾巴像给这盘东西颁了个奖。
最后,她把“零食黑榜”贴在冰箱上:薯片退居二线,果干谨慎购买,怪味豆荣升“偶尔采购”。猫在黑榜旁按了一个爪印,像把自己的职位写进组织架构。
将军从厨房拿出一杯温水。他把水放到她手边,没说话。她喝了一口,在本子底部补了一句:审计不止是挑剔,还是把喜欢留下的方式。猫在桌下打了个滚,滚完继续上班。
第二天,她给审计做了“底稿”。底稿是空白的,但每一页的边上用铅笔点了三个极小的点,代表“证据、判断、结论”。猫把爪子按在“证据”的点上,像给自己挑岗位。将军负责把零食摆成等距矩形,矩形的边像一条路。
她做“盲审”。把零食放到不透的碗里,只闻不看。薯片的油在空气里打了一个滚,滚声像刚醒的鼓。果干的甜在鼻尖停了一瞬,又往后走。怪味豆在气味这关最安静,它的安静让人紧张。她把这三种声音写成曲谱,曲谱像一条很细的河从页脚往上走。
猫进行“突击抽查”。它从椅背跳到桌面,尾巴像审计签字,扫过每个盘子。扫到薯片时它打了个小喷嚏,喷嚏被记成“不良事件”。她把这三个字写得很小,像不想让薯片难过。
她设计“资产负债表”:资产是喜欢,负债是后悔。薯片的喜欢很大,后悔也不小。果干喜欢稳,后悔在甜里藏着。怪味豆喜欢起伏,后悔几乎没来。她把这张表贴到冰箱门内侧,门合上的声音像给这张表盖上一个柔软的章。
审计期中,她发现“偷吃事件”。她自己在凌晨吃了一小把薯片,薯片的脆像夜里走路的鞋底。她把这件事主动记在“自查”里,自查旁写:“夜间自律难度增加,需设置替代方案。”替代方案是一杯温水加两粒坚果。将军看了看自查,伸手把“难度增加”那四个字轻轻划粗。
她制定“限购规则”:每周零食总量不超过三盘,黑榜上的只能偶尔出现。猫同意,在规则旁按了一个爪印。爪印的墨不均匀,像在提醒:生活总有一点不均匀的好。
她安排“复核”。把今天的判断拿到明天看一次,看看会不会变。第二天果然变了——她觉得果干可以再给一次机会,因为昨天的风太热,让甜显得过分。她把这条写进“环境影响”,环境被画成一朵云,云走来走去,不肯固定。
“公开发布”是她最喜欢的环节。她把黑榜写成一张像海报的纸,标题不严肃,副标题是“请对我们温柔”。猫站在海报前当模特,尾巴摆出一条问号的形状。将军站在一边,像负责维持秩序的守望者。她把海报贴上,贴纸的声音轻到听不见。
晚上,她给“白名单”也腾出位置。白名单没有严格标准,只要有一条让人安心的理由。温水在名单的第一行,它的理由是“安静”。坚果在第二行,理由是“稳”。她把“偶尔采购”的怪味豆也列在白名单的边角,理由是“惊喜”。猫走过来,用鼻尖轻碰它的名字。
她没有写“终稿”,只在底稿最后留了一页空白。空白边上有一根极细的线,那线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像把日常的审计与喜欢的方式绑在一起。将军把温水杯递到她手边,杯沿的温度像在把这根线再暖一暖。猫在桌下翻身,翻身的声音像一片小叶子落地。
次日,她召开“微型审计小会”。会只有三位:她、将军、猫。她负责汇报,猫负责摆姿,姿势越认真,议题越重要。将军负责在关键时刻轻轻清嗓。他们讨论“黑榜的弹性”,决定让它在节日时变软一点,允许薯片登场,但要缩小盘子。
猫发布“周报”。周报的封面是一道爪痕,里面写着:“本周惊喜来源:怪味豆。”它把“惊喜”项加权到一点五倍,理由是它让将军的小皱眉变成了小眯眼。她笑,给“惊喜”的框用铅笔加粗一次,粗到看得见也不刺眼。
她写了一条“自我宽恕”。凌晨偷吃的那把薯片不是罪,是暂时的求助。她把求助放到温水里,让它安静地沉下去。将军把温水递过来,她接住,接住这件事,也接住这条温柔的解释。她在底稿边上写:“温柔也是方法。”
晚间,她把黑榜与白名单放到同一张纸上,一半是“谨慎”,一半是“安心”。纸在灯下像一个被分成两岸的河。河的中间空着,空是留给“明日新增项目”:或许有一盘小小的酸梅,或许有一次暂时的“不吃甜”。
她没有给这段审计写结束,只在冰箱门内侧留下一个指纹。指纹轻轻贴着那张表的角,像在说:我们会继续看见喜欢,也会花心思把后悔变小。猫在门外打了一个小喷嚏,喷嚏被她记成“生活事件001”。将军看了一眼,眼神像一条稳稳的线,线把这些小事都串在了一起。
夜里,猫自愿加班。它在厨房门口坐着,把尾巴绕成一个圈。圈像一个印章,印在夜里,把“审计期”延长到更安静的时段。她把一盏小灯留在猫旁边,灯不亮,只在猫抬头的时候发出一点柔光。
她尝试“微审计”:只审一口。她咬一粒怪味豆,然后写:“这一口里有路。”路指的是味觉从惊到稳的那一步。将军也咬了一粒,他的路更短,只到眯眼。她把这条写成两条路,两条路最后都在温水里停下。
她提出“撤榜日”。撤榜不是取消,是让黑榜休息一天。那天冰箱门干净,只剩一枚爪印。爪印像小旗,旗没有方向。她在底稿上写:“撤榜日让喜欢在没有指标的空气里走路。”将军看着这句,把杯沿往她那边推了一寸。
清晨,她把审计资料装订成薄册。薄册的封面是白的,白到像让人愿意在上面写第一行。她没有写,只用手掌在封面上按了一下。掌心的热像签字。猫跳上桌,把一本册子压住,然后打了个盹。盹被她记成“结束的方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