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间的夜露打湿了徐墨的衣角,寒意顺着衣料渗入肌肤,却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的凝重。书房的窗纸透着昏黄的灯火,李砚的身影在纸上投射出孤峭的轮廓,指尖摩挲令牌的动作缓慢而沉郁,似在追忆什么。
徐墨示意亲兵们在花丛中潜伏,自己则借着月光与树影的掩护,悄然挪到书房窗下。他屏住呼吸,耳畔只剩自己沉稳的心跳,以及屋内传来的低沉话语。
“柳砚这个名字,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带着几分喟叹,“当年柳家满门被诛,若不是老夫将你换出,改姓李姓,你早已化作寒洞中的一抔黄土。如今大业将成,你何必还对着这枚令牌伤怀?”
徐墨心头剧震,这话如惊雷炸响——说话的竟是当朝太傅,公认的清流领袖,素来与李砚政见不合,没想到竟是他暗中庇护李砚!
“恩师,若无您当年相救,便无今日的李砚。”李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可柳家三百七十一口的血海深仇,我从未敢忘。父亲临终前将这枚令牌交予我,说只要找到‘砚’字玉佩的持有者,便能集齐柳家残余势力,可惜这么多年,玉佩始终杳无音讯。”
“玉佩之事不必强求。”太傅的声音沉了下来,“如今京畿卫戍部队已在我掌控之中,禁军里的暗探也已就位,今夜三更,便举事夺权。陛下身边的护卫早已被我们收买,届时逼他禅位,你以柳家正统之名登基,复柳家荣光指日可待。”
“恩师,徐墨已带着血鳞名册南下,镇北军与禁军忠良恐怕已有所防备。”李砚的语气带着一丝顾虑,“那本名册记载了所有暗探的身份,若是落入陛下手中,我们多年的布局便会毁于一旦。”
“哼,徐墨匹夫之勇罢了。”太傅冷哼一声,“我已令心腹在他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就算他侥幸入城,也插翅难飞。何况,我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那些被掳的官员,虽有忘忧花可解奇毒,但他们的家眷都在我们掌控之中,量他们也不敢乱说话。”
徐墨听到此处,指尖已将窗纸戳破一个小孔。屋内,太傅正从暗格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上面盖着伪造的传国玉玺印鉴。李砚站在一旁,目光灼灼地望着诏书,眼中满是复仇的快意与对权力的渴望。
“这禅位诏书,明日便会昭告天下。”太傅将诏书递给李砚,“柳家当年蒙冤,今日便要让大胤皇室血债血偿。”
李砚接过诏书,指尖微微颤抖,忽然仰天轻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疯狂:“父亲,孩儿终于要为您报仇了!大胤的江山,终将回到柳家手中!”
就在此时,徐墨腰间的墨鳞佩突然发烫,青芒透过衣衫隐隐外泄。屋内的李砚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鹰:“窗外有人!”
徐墨心中暗道不好,当即不再隐藏,破邪刀出鞘,寒光一闪,直接劈向窗棂。“轰隆”一声,木质窗棂碎裂飞溅,徐墨纵身跃入屋内,刀光直指李砚。
“徐墨!”李砚又惊又怒,侧身避开刀锋,反手抽出腰间长剑,与破邪刀撞在一起。火星四溅间,他瞥见徐墨怀中露出的玉佩一角,目光骤然凝固,“‘砚’字玉佩!你怎么会有这个?”
太傅见状,立刻伸手去按墙上的机关,想要召唤府中私兵。一名潜伏在窗外的亲兵眼疾手快,掷出一柄短刀,正中太傅手腕。太傅惨叫一声,机关未能触发,踉跄着后退几步。
“这玉佩,是秦峰父亲在柳家旧宅所得。”徐墨一边与李砚缠斗,一边冷声道,“柳砚,你以为改头换面,便能掩盖柳家余孽的身份?血鳞名册在此,你与鳞部勾结、颠覆朝纲的罪证,桩桩件件都铁证如山!”
李砚心神巨震,剑法顿时散乱。他望着徐墨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自己掌心的令牌,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原来你早已知道一切。”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又被疯狂取代,“既然如此,今日便让你葬身于此,为我的大业铺路!”
话音未落,李砚的长剑突然泛起诡异的青芒,正是鳞部毒刃的特性。徐墨早有防备,墨鳞佩青芒大涨,将毒劲挡在体外,破邪刀攻势愈发凌厉。两人在书房内激战,桌椅板凳被劈得粉碎,诏书与文书散落一地。
“将军,外面的私兵已被我们缠住,速战速决!”窗外传来亲兵的呼喊。
徐墨闻言,不再犹豫,猛地催动内力,破邪刀带着雷霆之势劈向李砚的长剑。“铛”的一声巨响,李砚的长剑被震飞,破邪刀顺势直指他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太傅突然扑了上来,挡在李砚身前。破邪刀刺入太傅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
“恩师!”李砚目眦欲裂。
太傅咳出一口鲜血,抓住徐墨的刀身,艰难地说道:“柳家……不能……断了传承……”说完,便头歪向一侧,气绝身亡。
李砚趁徐墨分神之际,转身撞破后窗,纵身跃出,朝着府邸深处逃窜。徐墨抽出破邪刀,抹去刀上血迹,眼神冰冷:“哪里逃!”
他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只见李砚正朝着花园中的密道跑去。徐墨心中了然,那密道定然是通往京畿卫戍部队的营地。他加快脚步,手中破邪刀再次出鞘,朝着李砚的后心劈去。
月色下,两道身影在花园中疾驰追逐,一场关乎王朝命运的终极追逐,就此展开。而此时,三更的梆子声在京城中响起,远处的禁军营地,已燃起了熊熊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