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敢，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们胆子，许了他们泼天的富贵。”萧珩的声音低沉如渊，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郭贵妃在宫中吹枕头风，郭尚书在朝中结党营私，郭家爪牙遍布各地。他们以为，北境苦寒之地，天高皇帝远，弄死一个残废王爷，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再勾结狄人，制造边患，正好为他们郭家子侄‘建功立业’铺路！”
“蚂蚁？”沈清璃怒极反笑，眼中寒芒四射，“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这只‘蚂蚁’，能不能掀翻他们郭家的金山银山，啃断他们的脊梁骨！”她猛地攥紧手中的密报，“王爷，北境军械粮草被盯上，库房又在这个节骨眼失窃，绝非巧合！这‘璃记’的银钱流水，就是我的军械粮草！他们这是双管齐下，要断我们两条臂膀！”
萧珩的目光落在她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上，那纤细的手腕此刻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他缓缓点头：“不错。库房失窃，赃物难运，必有内应藏匿府中。郭党在京城呼应，也必定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北境…暂时鞭长莫及。”他顿了顿，面具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但京城，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他微微抬手，侍立一旁的莫寒立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禀报：“王爷，王妃。夜枭在京城的分舵已启动‘蛛网’。昨夜丑时前后，离王府三条街外的‘醉仙楼’后巷，停过一辆蒙着厚布的青篷骡车，约莫停留了一炷香时间，形迹可疑。
驾车的人身形矮壮，左耳似乎缺了一小块。同时，郭府的一个三等管事，名叫郭槐，昨夜亥时末以‘采买’为由出府，寅时初方归，行踪诡秘。另外，沈府…大夫人王氏的心腹嬷嬷，刘妈妈，今日清晨天未亮，就从沈府后门乘了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去了城西一家叫‘慈心堂’的药铺，那药铺背后，据查与郭家有些不清不楚的勾当。”
线索！一条条看似零散，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开始向某个方向汇聚！青篷骡车、缺耳车夫、郭府管事、沈府刘妈妈、慈心堂药铺！还有库房里那特殊的泥土气味、那诡异的甜檀香！
沈清璃脑中飞速运转，现代刑侦的逻辑链条迅速构建：“青篷骡车停留的位置离王府不远不近，便于接应转移赃物。缺耳车夫是特征点。郭府管事深夜外出，时间与库房失窃高度吻合！刘妈妈清晨去那可疑的药铺…是去销赃？还是传递消息？或者，那甜檀香…根本就是一种迷药，来自药铺？！”
她眼中精光爆射，“那‘慈心堂’，必须立刻盯死！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购买特殊药材的，全部记录！还有那个郭槐，他昨夜去了哪里？见了谁？查！顺着他，或许能摸到赃物的下落！”
“莫寒！”萧珩声音冷冽如刀，“即刻传令夜枭：一，锁定‘慈心堂’，所有进出人员画像、交易记录，尤其是购买迷药、毒物或大批量药材者，全部密查！二，追查青篷骡车和缺耳车夫下落，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三，严密监控郭槐及与之接触的所有郭府人员，找出他昨夜行踪！四，沈府刘妈妈，盯住，看她接下来还和谁接触！”
“属下遵命！”莫寒抱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迅速消失。
指令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咬合运转。无形的天罗地网，在京城悄然张开。
沈清璃看着莫寒消失的方向，胸中翻腾的怒意稍稍被这迅速的行动压下一丝，但那份冰冷的恨意却如同毒藤，缠绕得更紧。郭家的阴狠毒辣，沈家的助纣为虐！王氏！她那个“好”嫡母！刘妈妈是她的心腹，清晨去郭家关联的药铺，这绝不是巧合！库房失窃，说不定就有沈家递进来的刀子！
“郭家…沈家…”沈清璃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刻骨的恨意。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库房的狼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沈府那压抑的深宅大院，看到了祠堂冰冷的地面，看到了林姨娘苍白憔悴却强颜欢笑的脸。
“王爷，北境军情如火，京城魑魅横行。但有一件事，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萧珩的目光落在她眼中那深沉的、几乎要焚烧一切的恨意上，瞬间明白了她的所指。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接母亲出府？”
“是！”沈清璃斩钉截铁，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沈家欠我的，欠我娘的，该还了！就从接回我娘开始！王氏敢动我的库房，敢和郭家勾结图谋不轨，我就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她最想踩在泥里的人，如何风风光光地离开那吃人的地方！我要让她寝食难安！我要让沈文博知道，他当年舍弃的棋子，如今能掀翻他的棋盘！”
她的恨意如此炽烈而直接，像淬火的钢刃，直刺人心。这份恨，源于原主卑微如尘的过往，源于林姨娘无声承受的苦难，更源于她沈清璃灵魂深处绝不容侵犯的逆鳞！这份恨意，与萧珩心中对郭家、对宫中那位、对整个腐朽朝堂的滔天恨意，在这一刻，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萧珩面具后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他见过她运筹帷幄的冷静，见过她面对困境的坚韧，见过她谈笑间挫败对手的锋芒，却从未见过她如此不加掩饰、近乎燃烧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