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沈清璃补充道，眼神扫过那几个护卫，“昨夜当值的所有人，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王府前院西侧厢房。吃食饮水会有人送去。柱子，小六子，你们俩最后一次巡逻库房是子时末，确定锁完好？周围可有任何异常？哪怕是一只野猫跑过，也必须想起来！”
柱子和小六子被点名，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回忆：“锁…锁是好的！小的还用手拉了拉，纹丝不动！异常…异常……”小六子突然一拍脑袋，“小的好像…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庙里烧的那种檀香，但又有点甜丝丝的…就飘过来一下，很快就散了！小的当时还以为是哪房夫人小姐夜里礼佛点的香飘过来了呢！”
檀香？甜味？沈清璃眉头紧锁。这绝不是寻常礼佛的檀香！
“王妃！”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库房外响起。王府侍卫统领周岩大步走来，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是萧珩从军中带出的心腹。他脸色凝重，抱拳行礼：“属下已带人封锁王府各门，严查出入。外围也派了人沿着墙根巡查，暂无发现可疑车辙或大量搬运痕迹。贼人…像是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沈清璃冷笑。这更证实了她的猜测——内鬼接应，赃物很可能根本没出王府！或者，通过极其隐秘的通道转移了。
“周统领，重点查几处：第一，所有靠近后花园西北角小药圃的院落、通道。第二，昨夜有谁接触过库房钥匙，哪怕只是靠近过赵全或账房李先生。第三，府内所有存放杂物、柴火、或者废弃不用院落的地窖、暗室，给我一寸寸搜！特别是那种有特殊土腥味的地方！”她条理清晰地吩咐，眼中寒光闪烁，“敢把爪子伸进王府库房，我要让他连皮带骨，都吐出来！”
周岩眼中闪过一丝钦佩，沉声应道：“属下遵命！掘地三尺，也把耗子洞挖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金戈铁马般的压迫感。一身墨色常服的萧珩出现在回廊尽头，大步流星而来。他脸上那张标志性的玄铁面具在清晨的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他身后跟着贴身侍卫莫寒，脸色同样凝重。
“怎么回事？”萧珩的声音不高，却像裹挟着北境的寒风，瞬间让库房门口跪着的众人如坠冰窟，头埋得更低了。
沈清璃迎上几步，三言两语将库房失窃、初步勘查发现可疑泥土气味、可能存在的内鬼情况以及小六子闻到的特殊香味快速说了一遍。
萧珩听完，面具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如同暴风雪前的低气压。他没有看满地的狼藉，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沈清璃刚才留意过的、被挪动过的樟木箱子，尤其是在那掀开一条缝、露出油布画轴角的箱子上停留了一瞬。一股冰冷的戾气无声地弥漫开来。
“周岩！”萧珩开口，声音冷得掉渣，“按王妃的吩咐去办。重点排查府内所有可能与后花园药圃泥土气息相关之处，以及所有能接触到钥匙的人。昨夜所有当值护卫、管事、杂役，全部单独问话，记录行踪、相互印证！一个时辰内，我要知道谁在说谎！”
“是！王爷！”周岩领命，雷厉风行地带人去了。
萧珩这才转向沈清璃，面具下的视线落在她沾了些灰尘的脸颊和微蹙的眉心上。他伸出手，似乎想替她拂去灰尘，动作却在半途顿住，转而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封的火漆密信，递了过去。
“北境急报。你先看看这个。”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沈清璃心头一跳，接过那封尚带着他体温的密信。火漆是特殊的暗红色狼头纹样，属于萧珩最核心的情报系统——“夜枭”。她迅速拆开，抽出里面的薄纸。
信上的字迹是用一种特殊的、近乎无色的药水写成，需对着光仔细辨认。内容却字字如惊雷：
郭党密使三批，携重金入北狄王庭。狄王幼弟乌维态度暧昧。郭氏商队大量购入铁锭、硝石、硫磺，伪装药材、山货，经“黑驼道”秘密运抵北境黑石城。数量巨大，疑铸兵造械。目标：断我粮道、军械补给线，配合狄人异动。另，京中恐有呼应，王爷王妃务必当心。枭首百羽敬禀。
粮道！军械！断喉之扼！沈清璃捏着信纸的手指瞬间用力到骨节发白，指下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郭家！又是郭家！勾结敌国，囤积军火，这是要彻底扼杀萧珩在北境的根基，甚至引狼入室，动摇国本！
一股冰冷的愤怒直冲头顶，几乎让她眼前发黑。库房失窃带来的恼怒，在这份通敌叛国的铁证面前，瞬间变得渺小！这不仅仅是针对萧珩，这是要将北境军民、将大周江山都拖入战火深渊！
“好一个郭家！好一个国之蛀虫！”沈清璃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毒液，“私通敌国，囤积军火，这是要断了北境数十万军民的生路！要毁了王爷你浴血打下的根基！他们怎么敢？！”
萧珩看着她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那怒火中燃烧着与他同源的恨意和冰冷杀机。他心中的暴戾仿佛找到了共鸣点，反而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更加深沉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