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踩着积雪，由远及近。
十几道身影出现在三营的临时驻地。
为首的后勤处副处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出的白雾在手电光柱里乱窜。
“顾营长！团长！到底怎么了？哪个兵出事了？”
白雪混在队伍里，背着沉重的医药箱，脸上是职业性的焦急。
可当她的视线穿过摇曳的灯光，看清驻地中央的场景时，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孙浩，那个她亲自挑选的棋子，此刻被麻绳捆得像个粽子，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四肢发冷。
她强迫自己镇定，目光在人群中飞快搜索。
最后落在了那个如雪中青松般挺立的身影上。
顾凛川。
恰好，顾凛川也正在看她。
那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
空洞，冰冷，像在看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死物。
白雪的心，被那道目光刺得狠狠一抖。
“人都到齐了？”团长看了一眼赶来的人群，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报告团长，卫生队全体成员，除留守人员外，全部到齐！”卫生队的负责人立刻上前，敬礼报告。
“好。”团长点了点头，下巴猛地一扬，指向跪在地上的孙浩。
“白雪，出列。”
这道命令像一道惊雷。
白雪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她身上。
她咬紧后槽牙，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团长，您找我？”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认识他吗？”团长指着抖如筛糠的孙浩。
白雪飞快地瞥了一眼孙浩，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嘴上却说得滴水不漏，甚至带着关切：“认识，他是我们卫生队的卫生员，孙浩。团长，他……他这是犯了什么错了？”
“很好。”团长发出一声冷哼，“孙浩！抬起头，看着你的白队长！把你刚才说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不差地，再重复一遍！”
孙浩闻言，本就惨白的脸更是没了血色。
他缓缓抬头，却根本不敢去看白雪那张脸。
他死死地盯着地面，用带着哭腔的颤音，将自己如何被白雪威逼利诱，如何在三营的水壶里下药的经过，全部交代了出来。
每多一个字，白雪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周围的人群，也从茫然不解，到震惊错愕，最后彻底哗然！
“天哪！在演习的水里下毒？这是谋杀！”
“白队长……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她平时看起来那么温柔善良……”
议论声像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向白雪。
她感觉自己被扔在冰天雪地里，被众人鄙夷、震惊和厌恶的目光一寸寸地凌迟。
“你胡说！”孙浩话音刚落，白雪就尖叫起来。
她指着孙浩，状若疯狂，“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这种事？”
“是你！一定是你自己想报复三营，事情败露了就拖我下水！你这个叛徒！”
她演得声泪俱下，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团长，您要相信我！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她猛地转头看向顾凛川，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
“凛川哥，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顾凛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欣赏一个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白雪，你的表演，结束了。”
他从警卫员小张手里，拿过一个小小的纸包，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到白雪面前。
他在她惊恐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那个纸包。
纸包里，是一撮白色的粉末。
“这是从孙浩身上搜出来的，你给他的‘泻药’。”
“我已经让军医鉴定过了，”顾凛川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这不是普通泻药。”
“这是一种从剧毒植物中提取的生物碱，大剂量服用，会导致剧烈肠道痉挛、急性脱水，甚至休克。”
“虽然不直接致命，但足以让一个特战士兵，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失去战斗力。”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问：
“你管这个，叫‘歇一歇’？”
白雪看着那包粉末，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顾凛川竟然连这个都查得一清二楚！
“不……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却已经气若游丝。
“还嘴硬？”团长早已怒不可遏，“来人！把她的医药箱拿过来，当众搜查！”
“不！你们不能！”白雪尖叫着去护自己的医药箱。
但两名警卫员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架住她的胳膊。
另一人则夺过她的医药箱，当着所有人的面，“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雪地上。
瓶瓶罐罐，纱布绷带，散落一地。
一名警卫员在箱子底部一个非常隐蔽的夹层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和孙浩身上搜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白色粉末。
铁证如山！
白雪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
所有的狡辩，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可笑。
她腿一软，若不是被警卫员架着，已经瘫倒在地。
她完了。
绝望之中，她猛地想起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她忽然挣扎起来，头发散乱，面容扭曲。
再也没有了平日半分的温柔，像个疯子一样尖叫：
“我爸爸是政委！白建国！你们敢动我，我爸爸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尖利的声音划破雪夜，带着最后的疯狂。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团长和顾凛川。
搬出政委，这事可就大了。
顾凛川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看向团长，声音平静无波：
“团长，按规矩办吧。”
团长也冷哼一声，他转过头，看向身后待命的通讯员。
用一种前所未有地清晰、响亮，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去，给我接通军区指挥部。”
通讯员愣了一下，但立刻挺直了背脊：“是！”
“把这里的坐标发过去，请白政委，亲自来一趟。”
团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雷霆之怒，和一丝冰冷的嘲讽。
“就说，他的宝贝女儿，在演习中，给我们蓝军，送了一份‘大礼’！”
“让他亲自过来，验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