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昭翎不知道的是,萧元宸送她回府后,心头还是担心,因她白日情绪低落,让他一时没有办法放心返回东宫,生怕她一个人再偷偷难过!
他屏退了随从,独自一人,静静守候在紫辰苑外不远处的阴影里。晚风凛冽,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扑在他身上,他虽然冷,却只凝神关注着苑内那一点温暖的灯火,那是她的所在。
平时虽然也有暗卫,再暗中守护,但今晚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多陪陪她,也不会让她感觉到不自在!
他看着云昭翎从自己的卧房出来,进入了旁边的客房,心下便是一紧,看来她还是难受,没有彻底地纾解情绪!
当九香那一声石破天惊的“什么?!”骤然划破夜的宁静时,萧元宸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重锤击中。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凭借着高超的身法,借着夜色的掩护,将身形隐匿得更好,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云昭翎房间的窗下,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
然后,他便清晰地听到了那个让他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声音——云昭翎带着迷茫和挣扎,轻声说:“九香,我……我有点不想成亲了。”
那一瞬间,萧元宸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是密密麻麻噬心般的刺痛感疯狂蔓延开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竟让他在这凛冽的冬夜里,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寒风似乎不再是吹在表面,而是直接穿透了他厚重的大氅,直刺骨髓,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战栗。
为什么?
一个恐慌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几乎要摧毁他所有的理智。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今日在墓园,他的话未能给她足够的安慰?还是这些时日的忙碌,让她觉得被忽视了?亦或是……她后悔了?后悔选择他,后悔卷入这皇室错综复杂的旋涡,后悔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不由得想起,她是如何一步一步,如同最执拗的藤蔓,在不经意间缠绕住他原本冷硬的心墙,最终牢牢盘踞在他心尖之上的。
最初,便是在那场定远侯府的赏花宴上。 他会来,只是碍于情面前往。
目光掠过喧闹的人群,不经意间,看到了独自坐在最僻静角落里的她。那时的云昭翎,身形瘦小,脸色甚至带着些不健康的苍白,被传言缠身,受尽鄙夷。然而,与周遭的格格不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挺得笔直的脊背,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和那双清澈眼眸中近乎淡漠的平静。
他看着云菲姌一行人故意在她面前高声谈笑,言语间极尽嘲讽,她却仿佛置身事外,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甚至……在她低眉敛目的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讥诮。
那不是逆来顺受,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这份异于常人的镇定,引起了他一丝探究的兴趣。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当晚。 他因白日那点兴趣,鬼使神差地隐在侯府的暗处,想看看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古怪的女子,私下会是何种模样。
却没想到,看到了让他更为惊讶的一幕——她也隐在一棵老树的阴影里,身法竟有几分利落,正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揽月阁,嘴角噙着一抹带着快意的冰冷笑容。
随即,揽月阁里便传来了云菲姌凄厉的哀嚎声,原因是莫名沾染了会令人奇痒难忍的毒粉。
他瞬间明了,是她做的!无声无息,手段精准且……带着几分狠厉。这份隐忍与报复,与他正在秘密追查行事诡谲狠辣的“幽狱”组织,在某些特质上竟有几分重合。
怀疑与更深的好奇促使他现身,月光下,他拦住她的去路,直接提出了合作查案的建议。他记得她当时眼中闪过的惊愕,以及迅速恢复的冷静与审视。
合作之初,他更多是带着利用与试探的心思。 可她一次次展现出超乎他预期的能力与心智。
她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往往能从细微处发现关键线索;她胆大心细,敢于冒险,却又并非鲁莽之辈。他不知道为何,做不到冷眼旁观,看着她如何在暗流涌动中周旋,那份聪慧与坚韧,让他最初的利用心态,不知不觉间掺杂了欣赏。
几次三番出手相助!特别是西霞寺 ,当看到她倔强的身影倒在地上,他的心里是愤怒,是不允许伤害她!
然而,真正让他心弦被狠狠拨动的,是她为了她的阿爷——定远侯云铮戎。 当老侯爷重伤垂危,这个平日里看似清冷疏离的女子,竟能毫不犹豫地放下所有骄傲,屈膝下跪,只求一线希望。
那一刻,他看着她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的肩背,心中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而随后,她更是不顾自身安危,毅然独闯苦寒山那般绝境。当他得知消息,她虽然满身是伤,却带着药材安然归来时,他满心都是心疼!
没人知道当时他一天要问暗卫几遍关于她的消息,听到她安然归来,总算能松了一口气!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女子,不知从何时起,已在他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他不再仅仅视她为合作伙伴,而是生出了强烈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欲望。
南疆之行,则是将两人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的淬炼。 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他见到了她为别的男人挡箭,也看到了她隐藏在坚强外表下的柔软与重情,见识了她临危不乱的魄力!
他看着她为了目标,即使身中剧毒,决不放弃的坚韧!那一刻,他明确地知道,他不能失去她。共同覆灭虺宗总坛的胜利,不仅铲除了心腹大患,更让他们之间多了一份无人能及的默契与信任。
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从最初的好奇探究,到欣赏其才,再到为她心疼,为她震动,直至生死相许,情深不渝。她早已不是初时那个需要他审视评估的“可疑对象”,而是融入他骨血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爱她的聪慧坚韧,爱她的医者仁心,爱她偶尔流露的娇憨,更爱她始终不曾迷失的自我。
他死死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感勉强拉回了他即将失控的理智。他不能冲动,他必须知道原因。
他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