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绝情殿。
白子画一袭白衣，静坐于蒲团之上。
他面前，一面古朴的巨大水镜悬浮在空中，镜面被分割成上百个细小的方格，每一个方格里，都映照着一位赶考者的身影。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水镜的其中一个角落，一个小小的方格里，画面闪烁了一下。
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动，属于霓漫天的，在成型之后，突兀地、不合常理地湮灭了。
不是消散，而是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直接抹去了存在。
白子画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将神念集中到那个方格上。
画面中，霓漫天脸色苍白，一脸惊骇地看着不远处。
而她注视的方向，一个病弱的少女正靠着树干，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
异常。
白子画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
这个少女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凡人。
可刚刚那一下法力的湮灭，绝非偶然。
几天后。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仙山，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它悬浮于云海之上，山峰直入青冥，无数宫殿楼阁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仙鹤齐鸣，瑞气万千。
长留到了。
所有赶考者都停下了脚步，仰望着这传说中的仙家圣地，脸上写满了震撼与向往。
巨大的山门由整块的汉白玉雕琢而成，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山门前，一位身穿白袍的长留弟子凭空而立，声音不带感情，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凡尘俗世，到此为止。”
“此后，为登仙之路，第一关，销魂天梯。”
他伸手一指。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门之后，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白玉阶梯，蜿蜒向上，隐入浓浓的云雾之中。
“天梯之上，妖魔横行，幻象丛生。心志不坚者，将被吞噬神魂，永世不得超生。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严阵以待。
花千骨也紧张地攥紧了宁萱的衣角，手心全是汗。
一片肃杀的寂静中，一个轻微的哈欠声，显得格外突兀。
宁萱睁开眼，有些懒散地扫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阶梯。
她侧过头，对身旁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的小丫头开口。
“跟紧我，别走丢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这些小东西……有点吵。”
说完，她便第一个迈步，踏上了白玉阶梯。
花千骨一咬牙，紧紧跟了上去。
刚踏上阶梯，周围的景象便骤然一变。
仙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尸山血海，无数恶鬼从地底爬出，发出凄厉的尖啸，伸出利爪抓向众人。
“啊！”
有胆小的当场就吓得瘫软在地，瞬间被幻象拖入深渊，身影消失在阶梯上。
“滚开！区区幻术！”
霓漫天娇斥一声，手中长鞭挥舞，将扑来的几只恶鬼抽得粉碎。
其他人也各显神通，与幻象搏斗着，艰难地向上攀登。
每一步，都耗费巨大的心神。
而花千骨，她只是紧紧闭着眼睛，死死抓着宁萱的衣角。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只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安定的气息包裹着自己，将所有恐怖与喧嚣都隔绝在外。
她甚至能听到宁萱平稳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喧嚣彻底消失。
“好了，到了。”
宁萱的声音传来。
花千骨睁开眼，发现她们已经站在了阶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白玉广场上。
广场上空无一人。
她回头望去，云雾缭绕的天梯上，霓漫天等人还在半山腰苦苦挣扎，身影若隐若现。
她和宁萱，是第一、第二名。
不，应该说，是宁萱带着她，第一个走了上来。
没过多久，主考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广场上，他看了一眼宁萱，又看了一眼她身后毫发无伤的花千骨，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等人陆陆续续到齐，死伤淘汰了近一半。
主考长老面无表情地宣布：“第一关结束。现在，开始第二关。”
“心魔幻境。”
他话音刚落，整个广场的地面亮起无数繁复的符文，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所有人。
花千骨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发现自己回到了村子。
爹爹的病好了，村民们不再叫她怪物，每个人都对她露出和善的笑容，孩子们拉着她的手，邀请她一起玩耍。
她愣住了，眼眶一热，泪水涌了出来。
绝情殿中，水镜的画面变得扭曲模糊。
摩严沉声道：“心魔幻境已开，此关考验的是心性与执念。”
白子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水镜中，霓漫天的方格里，她正与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激斗，那人影使出的，正是长留的仙法。最终，她被一剑穿心，倒下时，看清了对方的脸，赫然是花千骨。
另一处不知名的魔宫，杀阡陌猛地从王座上站起，他感应到了那股窥探心魔的力量，眼前一晃，仿佛又看到了琉夏在他怀中逝去的场景。
就连白子画自己，在那股力量逸散开来时，心神也微微一荡。
他仿佛看到了六界倾覆，苍生罹难，而他自己，无能为力。
他迅速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投向那个最异常的方格。
宁萱。
幻境中。
这里没有尸山血海，没有爱恨情仇。
有的，是无尽的星海，是宏伟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宫殿群。
一条条横跨星系的巨龙在云海中遨游，发出震慑寰宇的龙吟。
在最高的龙殿王座之下，亿万神龙匍匐在地，鳞甲森然，龙威浩荡。
它们朝着王座的方向，发出恭敬的朝拜。
“恭迎小殿下归来！”
宁萱站在殿前，先是愣了一下。
洪荒东海。
她的故乡。
随即，她的表情冷了下来。
一种被蝼蚁冒犯的，极致的冰冷。
她抬起头，仿佛穿透了这片虚假的星空，看到了幻境之外，那个渺小又可笑的天道意志。
“区区一方小世界的天道之力，也敢窥探本座的故乡？”
声音不高，却带着言出法随的无上威严。
话音刚落。
咔嚓！
整个幻境空间，那片壮丽的星海，那宏伟的龙域，如同被砸碎的镜子，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轰然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