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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宛城。

将军府邸如今已显得颇为拥挤局促。门庭内外,抱着竹简帛书匆匆往来的文吏,甲胄鲜明持戟肃立的卫士,以及从各地昼夜兼程赶来呈报军情的信使与风尘仆仆的将领,将这片原本宽阔的府院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战争杀气,而是一种大战间歇期特有的、更加繁杂而高效的忙碌气息,其间混杂着汗味、墨香、皮革与金属的气息。

府邸深处,最为宽敞的议事厅内,巨大的沙盘已被能工巧匠连夜更新重制。上面清晰无比地展现着吕布集团如今已然连成一片的广袤疆域:西起三辅京兆,东抵汝南灈阳,北含并州全境,南扼南阳盆地。无数代表吕布势力的蓝色小旗密密麻麻地插满其间,宛如一条已然苏醒、伸展筋骨的巨龙,稳稳盘踞于中原西部,虎视东方。

吕布并未安坐于主位,而是背对众人,立于那巨大的沙盘之前,双手撑在冰冷的木制边缘,目光沉静而专注地缓缓扫过每一寸山川城池,每一面蓝色旗帜。贾诩静立其侧后方约三步之遥,眼帘微垂,似在养神,又似将一切尽收心底。张辽、高顺、赵云、徐晃(其军情由副将代呈)、甘宁、李肃等核心文武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悄然凝聚在那个背对着他们、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身影上,厅内唯有灯烛偶尔的噼啪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

“这一阶段的仗,算是告一段落了。”吕布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地盘,从西到东,算是初步连成了一片。在座的诸位,功不可没。”

他顿了顿,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厅中每一位将领谋臣的面庞,话锋随之一转:“然,地盘连起来了,诸位可曾隐隐感到,我们如今之势,便如一只尽力张开五指的巨掌,覆盖固然广阔,可每当想要攥紧成拳,予敌致命一击时,却总觉指力分散,调动之间,滞涩难通,气力难以汇聚于一点?”

此言一出,厅中不少将领,尤其是独当一面的张辽、远镇河内的徐晃副将、乃至坐镇洛阳的高顺,心中都微微一动,深有同感。张辽需以本部兵马独抗颍川西部曹仁主力,不敢轻动;高顺之陷阵营精锐需镇守洛阳要冲,监控司隶,亦难抽调;徐晃在河内既要防备河北,又需侧应各方;赵云虽勇,麾下龙骧营堪称锋锐,却往往作为救火奇兵,东奔西走,缺乏稳定根基。大家各守一方,虽能凭借强悍战力取得局部胜利,但从全局看,确实如同被无形绳索牵住的猛虎,难以将全部力量瞬间倾泻于一点。

“主公之意是?”张辽率先拱手,他心思缜密,已隐隐捕捉到吕布话语中蕴含的变革之意。

吕布并未直接回答,他离开沙盘,走到墙边悬挂的那幅绘制更为精细详尽的巨幅地域图前,手指果断地重重点在代表宛城的位置上,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从今日起,我军的筋骨需要重塑,打法必须革新!不再仅仅满足于固守现有疆土,被动应对四方来敌,而是要建立一个核心稳固、四肢有力、血脉畅通、可随时将最强力量投送至任何方向的战争体系!”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众将,掷地有声地宣布:“首要之务,便是组建‘中军铁骑’,亦可称之为‘中央机动军团’!”

“中军铁骑?”厅内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和铠甲轻微的碰撞声,众将脸上都露出凝神倾听之色。

“此军团,便是我手中最锋利的长剑,最坚固的盾牌,亦是未来决胜千里的底气所在!”吕布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将以我原有亲军精锐为基干,整合子龙麾下‘龙骧营’全部一万两千精骑,伯平‘陷阵营’中最擅攻坚破阵的重甲锐卒三千,以及从文远部中遴选最剽悍善战的八千并州老骑!加上其他,初步合计,兵力当在三万以上!所有入选者,必须是百战余生、悍不畏死的锐士!全军装备、马匹、粮饷、赏赐,皆优先供给,务必做到甲坚兵利,人雄马壮!”

这个数字与构成,让在场众人心头俱是一震。这几乎是要从各方核心战力中,抽走最为精华的部分!即便是对吕布忠心耿耿的将领,心中也不免泛起波澜。

“主公,”高顺踏前半步,抱拳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如铁石,“陷阵营可分兵加入中军。然,兵贵精不贵多,更贵持久。抽调精锐后,留守各部需有时间整补训练,轮换休整,方能确保战力不堕,亦可使中军兵卒得以喘息,维持锋锐。”他关心的永远是部队最实际、最根本的战斗力维系。

“伯平所虑极是。”吕布赞许地点头,显然对此早有考量,“中军铁骑并非一成不变之僵化部队。各营精锐轮换加入,服役一定期限后,可返回原部休整、传授经验,同时吸纳新的锐卒补充。如此循环,既能保证中军时刻保持巅峰战力与旺盛斗志,亦可使各边军精锐不断得到锻炼,全军战力水涨船高!但,中军铁骑的核心框架与随时可战的威慑力,必须时刻存在!”

他随即解答了众人最关切的问题——这支强大力量的驻地:“此军不驻长安,不驻洛阳,就屯驻于此——南阳宛城!”

此言一出,连一直似睡非睡的贾诩都微微抬起了眼帘,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精光。

吕布再次走到巨幅地图前,手指以宛城为中心,流畅地划出数条辐射线:“诸位请看,宛城地处司隶、豫州、荆州三方交界之要冲,乃天下之中,四通八达。以此为轴心,我中军铁骑北上,可迅速驰援洛阳、威慑河内;东出,数日便可直插颍川腹地,兵临许都城下;南下,则可俯瞰襄阳,震慑刘表。以此为枢,无论曹操从兖州哪个方向来犯,或是刘表在荆州有何异动,甚至并州北疆有警,我皆能在最短时间内,以最精锐、最强大的兵力,投送至最关键的地点,予以迎头痛击!反之,若我要主动出击,无论是东向兖豫,还是南下荆襄,这把最锋利的尖刀,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最猛的势头,直插敌之心脏!”

战略视野随着吕布的手指与话语豁然开朗!在座的都是久经战阵、深知兵要之人,立刻明白了将最强大的机动兵力置于中央枢纽位置的巨大优势。这不再是过去那种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四处救火的被动防御,而是真正掌握了战场的绝对主动权与节奏,攻守随心!

“文远,”吕布目光转向张辽,语气郑重,“抽调你麾下八千精锐老骑,颍川前线压力必然骤增。你可能确保防线稳固,不让曹仁有可乘之机?”

张辽深吸一口气,胸中豪气与责任感同时升腾,他踏前一步,抱拳朗声道:“主公放心!辽之本部根基尚在,剩余兵力辅以新练之卒,足以坚守颍川防线,稳如磐石!更何况,中军铁骑屯驻宛城,对曹仁而言,便是一柄时刻悬于头顶的利剑,其必更为忌惮,更不敢轻易分兵来攻!此实乃以强大机动兵力为后盾,强化前沿防御之上策,辽,定不负主公所托!”

“好!要的便是这等胆魄与见识!”吕布眼中露出赞赏之色,随即不再耽搁,开始颁布一系列具体任命,其声朗朗,回荡厅中:

“即日起:

一、 中军铁骑,由本将军亲领。高顺、赵云二人为副,伯平主要负责全军重步兵、陷阵战术之操演及纪律整饬;子龙专司轻骑突击、长途奔袭之训练与战时指挥。日常驻扎、营垒、粮械事宜,你二人协同处置,报我核准。

二、 司隶战区,涵盖长安、洛阳及三辅要地。升徐荣为镇西将军,总揽司隶全部防务,监控西凉方向,保障关中至南阳一线后勤畅通,并负责司隶境内新兵征募训练事宜。长安朝廷一应日常政务、与各方礼节往来,亦由其暂代监管协调。”

此令一出,众人皆明其意。徐荣能力全面,忠诚可靠,将其从长安复杂微妙的朝堂政治中适度解脱出来,专注于更擅长的军事与后勤统筹,实为明智之举。

三、 并北战区,仍由田豫执掌,加假节,授予临机专断之权,总领并州北部边防及对鲜卑、乌桓等胡部一切交涉、征抚事宜。

四、 颍川-汝南战区,升张辽为前将军,总督对曹前线颍川、汝南全部军务,境内各城守将、驻军,皆受其节度!务求将新得之地消化巩固,化为进图许都之前沿根基。

五、 河内战区,徐晃职责不变,然需加强对河北张合所部之监视与牵制,并伺机向东,对兖州东北施加压力,分散曹操兵力。

六、 水师,甘宁所部独立成军,号‘横江营’。其基地设于宛城淯水之畔,予你权限,可视情况前出至汝水、颍水,乃至伺机探入淮河上游水域!你的任务,从此不再仅仅是袭扰劫掠,而要力求**控制**航道!我要让曹操境内的重要河流,逐渐不再为其所独占,成为我进退之凭依,断敌粮道之利刃!”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层层递进,迅速构建起一个以宛城为核心枢纽,以强大中军铁骑为机动拳头,以四方稳固战区为防御支点,水陆并重,攻防一体的全新军事体系框架。

甘宁听到自己麾下水师被赋予如此重任,甚至得以独立成营,并肩负控制水道的战略使命,激动得脸色通红,猛地出列,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末将甘宁,领命!主公放心,兴霸必率儿郎们,让曹贼境内的舟船,见我‘锦帆’而胆裂,使其粮秣辎重,尽沉江底!”

吕布微微颔首,最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显得颇为低调的李肃:“肃之所辖事务,亦需随之调整。日后,盐、皂等紧要物资之产出与流通,需建立严格管制,严禁其大规模流入曹操控制区域。你在各地经营的‘吕氏暖锅’及诸多隐秘脉络,要全力配合文远在前线的经济封锁,以及兴霸在水路的行动。我要让曹操境内,不仅兵戈相加,更要使其盐价飞涨,商路萧条,人心渐乱,从内部削弱其战争潜力!”

“卑职明白!定当缜密筹划,不负主公重托!”李肃躬身应命,眼中闪烁着惯有的、属于阴影中人物的精明与冷冽。这正是他发挥所长的领域。

一番擘画调整,厅内众人只觉眼前迷雾尽散,格局大开。过去那种兵力分散、各自为战、时常感到掣肘的滞涩感,被这一套以中枢机动兵力为核心的崭新体系所取代。兵力不再是被固定于一点的死棋,而是成了可随时流淌、汇聚的活水,整个集团的战争机器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更强大的活力与可能性。

吕布踱步回到那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那片代表着曹操势力的红色区域,眼神深邃。那红色如今已被蓝色从西、南两个方向紧紧包裹挤压,仿佛一头陷入无形罗网的困兽。

“兵马部署,大体如此。”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一直静默如同古松般的贾诩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未来走向的决断力量,仿佛在询问一件理所当然之事:

“文和,迁都之事,你以为,当如何进行,方为稳妥?”

“迁都”二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刹那间,满室皆静。连灯烛的噼啪声似乎都消失了。所有将领谋臣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思索,瞬间从沙盘、从地图、从彼此脸上,齐刷刷地移到了吕布与贾诩的身上。

厅内空气仿佛凝固,又在无声中剧烈涌动。

更大的战略棋局,更深远的权力布局,随着这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一问,已然缓缓展开其波澜壮阔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