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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戏咿咿呀呀又唱了良久,安郡王在他耳边说的那些关于未来的规划,他已经没有心思在听,只是敷衍的应答着,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说好。

回神时,面前之人早已离开,赫连灼才缓缓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清音阁,踉跄的背影,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另一边,萧明玉在长公主府的书房里,却是坐立难安。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芭蕉叶,更添烦躁,她铺开信纸,提起笔,墨迹在纸上晕开,却久久不知该从何写起。

这些日子给谢云归写的信,竟是连一封回信都没有。若非有亲卫时刻关注着他的安危,萧明玉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殿下,”云织端着一盏安神茶进来,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轻声劝道:

“您这又是何苦呢?这些日子,您事无巨细,青州是否暑热难当,堤坝进展如何,太夫人每日用了多少饭食,精神头怎样,甚至连驸马爷从前在府里惦念的那几株小花树结了多大果子,您都一一写在信里送往青州了……那边,可有只言片语回来?”

萧明玉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啪嗒落在信纸上,迅速氤氲开一片灰暗。

桌前的少女怔怔地看着那团污迹——

是啊,她写了那么多,关心他的身体,牵挂他的处境,分享京中的点滴,可他呢?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云织见她神色黯然,更是心疼,语气带了几分赌气:

“要奴婢说,殿下如今既要为和亲大事劳心,又要打理慈幼局、照看谢家,哪里还分得出心神去管他回不回信!横竖……横竖殿下也要离开天玺了,他既不愿理会,殿下又何必再热脸贴冷屁股!”

“别说了。”

萧明玉仓促出声打断,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长叹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

适才那张被墨迹污损的信纸被揉成一团,掷于一旁,重新铺开一张,她挥笔疾书,不再有丝毫犹豫。

片刻后,她将写好的东西装入信封,递给云织,声音平静无波:

“送去青州,交给谢云归。不必等回信。”

云织接过,只觉得那薄薄的信封重若千斤,她瞥见信封上赫然是“和离书”三个字,心下骇然,却不敢多问,低声道:

“是。”

云织并不知事情原委,只知道殿下和驸马总归是走到这一天了。

从前她看驸马爷哪里看哪里不顺眼,如今事情真走到这一步,她心中却提不起几分开心来。

另一边,青州,堤坝工地。

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泥泞的工地上,民夫们喊着号子,在雨中艰难地搬运着石料。

“天杀的,这大雨下的怕是又要耽误工期了!”

一旁的工头擦擦汗,对着谢云归抱怨道。这些日子谢云归同他们同吃同住又毫无架子,没有人把他当成京城的王公贵族看。

此时谢云归站在一处高地上,浑身早已湿透,单薄的官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甚至有些嶙峋的脊背。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与额间不知是雨是汗的水珠混在一起。

“无事,不差这一会……”

他猛地侧过头,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忙用一方素帕捂住嘴,待咳嗽稍缓,帕子上已染上点点的鲜红。

他面无表情地将帕子攥紧,塞回袖中,仿佛那不过是寻常之物。

“大人!您快去避避雨吧!这里有何工头看着,出不了岔子!”

随从焦急地为他撑着伞,几乎要哭出来。

谢云归恍若未闻,目光如炬,盯着堤坝的关键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此处夯土还不够实,让他们再加三遍夯。”

他身子是有些不适,可是若再假手于人——这后果他实在承担不了。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冲破雨幕,一名信使滚鞍下马,跪地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大人,京城急件!”

谢云归心头莫名一紧,接过信,指尖冰凉。

他先拆开了那封标有密报印记的信,快速浏览,当看到“乌斯国王子赫连灼正式求娶长公主,陛下似已意动”一行字时,他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在雨水中更显惨白。

谢云归在破败的茅草檐下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把信收了放进袖筒。

但此时他又在信封看到了另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上只有三个字——和离书。

这是他给萧明玉的,上面还是他的字迹,如今她签了字画了手印,送了过来。

谢云归僵在原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向来以为平静的,甚至以为是一潭死水的情绪突然猛的翻涌起来,激得他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烫,烫到他控制不了。

明明若是去和亲,这个和离书定是要签的,他为何——为何会如此窒息。

明明是他自己期待之事,如今怎的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谢云归大口吸着气,暑热的空气钻进肺里,更让他浑身燥热。

谢云归颤抖着手,几乎是无可自抑粗暴地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是他熟悉的、却此刻冰冷无比的笔迹。

“此一行权宜之计,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下面盖着萧明玉的长公主印鉴。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甚至没有一丝留恋,干脆利落。

“呃……”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痛呼从他喉间溢出。

他紧紧攥着那封和离书,另一只袖中,那枚刻了许久、已初见轮廓的梨花木小像,被他用力捏着直到指尖青白,尖锐的木刺扎入掌心,渗出血丝。

“大人,怎么了?”

远处的徐工头看到谢云归久久不动,有些疑惑。

谢云归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奔腾的江水,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弥补过错,早日离开青州——然后回到那个再也不会有她的谢家。

许久,他声音异常平静地对身旁的随从道:

“传令下去,今夜所有人加餐。明日天亮之前,必须完成此处加固。”

语罢他将信缓缓收入袖口,转身重新投入暴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