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建对山海关那批挖矿的兵将,压根没打算网开一面——
必须让他们在矿场挖满五年,少一天都不行。
五年后才会给他们安排去处:
要么卸甲归田分土地,要么调去草原或西域守棱堡。
至于那些当年参与过叛乱的将领,处罚更重,得服满十年矿役才算完事。
倒是白广恩的旧部,在矿场待了一年后,因为反复请求想过安稳日子,最终被分配到凤翔府当了佃农,也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第三批快应队成员的考核任务基本定了调,就是要深入南直隶、湖广和江西腹地。
具体指标虽还没细化,但核心方向十有八九绕不开“偷人”——
说白了,就是悄悄在当地搭线,吸引百姓往北方迁。
第一批快应队按计划会在乾德三年四月返程,第二届电报培训班则预计五月开课。
另一边,林有德的中南司也敲定了行程,四月底就会出发;
高智成和轩辕德忠的灭僵布道队会跟他们同行,路线已经定死:
先入四川,再转道贵州,最后抵达田州。
建工工程司会提前派技术人员去踩点,把土地测量清楚、出好设计图纸,之后才会动工修建田州新城。
这支队伍的安全根本不用瞎操心——
按他们的战斗力,南明就算调出十万精兵来拦,恐怕也得吃大亏。
他们可是照着“灭僵”的标准配的火器,火力硬得很;
况且田州本地的狼兵本就不好惹,到时候双方呼应,更是稳上加稳。
其实早在之前,朝廷的圣旨就已经送到了四川,递到了秦良玉手里。
秦良玉一看内容,自然为川贵的土司族民高兴——
有肥沃的平原土地能种粮,谁还愿意死守着山里的穷地方受苦?
朝廷已下旨,要求川贵两地的土司族群先整体迁移到田州暂居。
迁移期间,所有粮食供应都由田州狼兵负责保障,等族群全部到齐后,会专门派人来划分具体的耕作土地,从迁移安置到土地分配,所有相关事务全由中南司一手统筹,不用土司们多费心。
再看弘光政权,眼下还处在“龙潜”未稳的阶段,连核心区域的政令都推行不畅,更别提顾及偏远的土司部落了。
何腾蛟虽在湖广忙着募兵,态度却始终模棱两可——
说到底,他手里还攥着北直隶先前发的三年粮饷,没彻底搞明白如今南北对峙的局势,最后只敢先派几个心腹去陕西、河南一带打探虚实,想等摸清情况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朱有建打从一开始就没把弘光政权放在眼里,每次听奏报提起南京那边的动静,都只是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案头的琉璃镇纸。
在他看来,那群靠着江南士族撑起来的势力,连内部的粮饷分配都吵得不可开交,哪还有能力北伐?
之所以留着这个政权苟延残喘,不过是想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
他倒要看看,没有清军入关搅局,南明会不会还是走回党争内耗的老路;
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朝堂上那些总喊着“臣能办妥”的大臣们亲眼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处置政务的真本事,毕竟打从心底里,他就没信过这些人能妥善收拾弘光的烂摊子。
对于兵部和内阁联名上书,要重新召回陈奇瑜领兵,朱有建几乎是举双手支持。
陈奇瑜过往的战绩就摆在那儿,当年总督五省军务时,把流寇追得东躲西藏,若不是后来受制于崇祯的急令,也不会落得被贬的下场——
说到底,不过是替那位原身的急功近利背了黑锅。
这点他从《崇祯起居注》里看得明明白白,负责记录的女官是个出了名的硬脾气,半点不替皇帝护短。
就像孙传庭围剿闯贼那回,崇祯连着发了七道圣旨,催着他尽快决战,起居录里竟直接写下“帝急,出昏旨,发七令,寇出而遁!”,连带着“帝性急,不察军情,致功败垂成”的评定都写了进去。
虽说这超出了起居录只记事实不评断的常规,可字字句句都戳中要害,崇祯看了脸色铁青,却没法反驳——
毕竟圣旨是他发的,战局溃败也是事实,到最后竟没勇气让人把这段删改了去。
其实这种“敢说真话”的起居录在大明并非个例,就连当年强势如永乐皇帝,面对笔下不留情的记载也只能认栽。
《永乐实录》里就清清楚楚记着征伐北元时的一桩旧事:
“夏不允征饷,帝羞怒罪之,夏以首籍之,帝昏强征,非明君之为!”——
那会儿永乐决意北伐,找户部尚书夏元吉要粮饷,夏元吉查完国库账本,说粮草只够支撑日常用度,坚决不同意挪作军饷。
永乐又羞又怒,拍着龙案说要治他“阻扰军机”的罪,可夏元吉硬气得很,当场就顶回去:
“钱粮没有,臣项上头颅倒有一颗,陛下要便拿去!”
最后永乐还是强行从国库调走了粮饷,可起居录里直接给他定了“昏君”的调子,明明白白写着这不是明君该做的事。
这话能流传到现在,显然是永乐大帝后来也低头认了,没敢翻脸治女官的罪,更没让人把这段记录抹掉。
有意思的是,负责记录起居录的女官,从崇祯朝到乾德朝就没换过,可提到“昏君所为”,两朝的记载却差得离谱。
崇祯的“昏”全落在实打实的政务和军务上:
催孙传庭冒进是“昏旨”,乱调边军是“昏策”,光是明确被记下的“昏举”就有一百三十七次,每一条都戳在治国的要害上。
而乾德皇帝的“昏”,大多围着宫里那只狸花猫打转——
比如某天为了哄威龙欢喜,耽误了半刻钟早朝,被记成“耽于猫戏,误朝半刻”;
或是觉得御膳房给威龙的小鱼干不够精致,要求只取鱼腹鳍处,又被记成“为猫费食,靡费小许”。
至于正经的政务和军务,女官私下里跟身边人说,好几次都想在记录里给乾德安上“千古一帝”的称谓;
可她清楚自己只是起居录官,只负责记事实,没资格像史官那样下评价,最后也只能把赞叹咽回肚子里,只在字里行间悄悄藏些“政令通达”“军伍整肃”的平实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