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弘时被留在宫里那日,敦郡王并没有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宫帮衬老八家的弘旺壮声势的表现来看,雍亲王已经可以确认,老十对老八有了心结。
也对,当年,老九和老十的府上也有奴才被带回内务府,但不知老八是怎样蛊惑人心的,老九轻而易举就放过了此事。
雍亲王也是想不明白了,老九分明记仇得很,比如对自己,那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放在心上恨着。
不就是为了当年的一点儿小事吗,可老八都这样对他了,自己照样贴上去不说,还要拉着心里有了疙瘩的老十一起。
那次他在府上办宴和老八打擂台,那边的情况自然是一直关注着的,老十原本都没想去,愣是被老九的人拉着到场了。
后来,表面上自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要好了。
雍亲王看着那消息出神,三个人啊,还是三个对彼此情感不对等的人。
老九更向着老八,不管是为了兄弟感情还是为了前程,老十是因为和老九兄弟情深才一起跟着老八,老八呢,在雍亲王看来,对老九和老十都是利用居多。
这倒让胤禛想起之前李静言为了冯格格和福晋闹腾一事来,那句话如今想来很有道理——三个人,还是太拥挤了些啊。
不管老九心中是觉得八哥更重要还是十弟更重要,都无所谓,雍亲王想,他会让老十知道,在老九心里,他这个弟弟就只配当老八的垫脚石而已。
毕竟想老十自己无心也无能争夺皇位,偏偏因着出身高贵代表了许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皇子当然有的是人想要用一用了。
而雍亲王要做的,就是做个好哥哥,点醒他可怜的被人利用的,被人欺骗了感情的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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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弘暄又一次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身处皇家的孩子早熟,大家都早早就学会了不给家里的大人坏事,也就是说没有人接近身上还贴着八阿哥党的敦郡王的孩子。
而弘暄又在额娘的指点下不肯接近弘旺阿哥。
敦郡王福晋没有明说,只是告诉弘暄,他也是龙子凤孙,阿玛还是郡王,府上不需要他去做小伏低捧着谁。
弘暄便明白了额娘的意思,在按这样的方案执行一段日子后,阿玛也没有说什么,就懂了这也是阿玛的意思。
但他到底是小孩子,人人都有几个好兄弟的情况下,只有他独来独往,甚至他身边的小太监也被格外苛待些。
宫里的人就是这么势利。
一直在家里被宠得跟小霸王似的弘暄实在难以适应。
直到这一日,他又蔫头耷脑地站起来,落在最后才准备出去,身边的小太监在敦郡王府也是昂着下巴走路的,这会儿却被割了舌头似的说不出安慰小主子的话来。
就是在这样已经成了常态的时候,弘时走了过来,说道:“弘暄,要不要跟着我们一道走?”
他身后跟着一大帮人,聚拢在他的周围。
弘暄紧张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原来是弘时阿哥,他知道,能进宫都是因为这个大自己五岁的四伯家的堂兄。
虽然进宫的日子不好过,但这是恩典,他得感激着,额娘教导过他,他明白的。
阿玛还说很有肯呢个弘时那边的人会稍作为难,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回家跟他说,他会去雍亲王府上撒泼打滚的。
弘暄听完完全没放下心来,只觉得更害怕了,只想着若是真被为难了,绝对不会回家对阿玛吐出半个字来的。
但弘时没有任何为难他的行为,跟在弘时身边的堂兄弟们也没有任何类似的举动。
只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弘暄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弘时面前就是个有血缘但陌生的弟弟罢了。
偶尔还会搭把手照顾一下,就像他也会照顾五伯,七伯家的孩子一样,虽然那几个孩子都比他要大。
和将十三叔家的弟弟随身带在身边是截然不同的。
这还是第一次弘时明确地来招揽自己。
虽然眼前人人都是面色和善,但他明白要是这次拒绝了,偶尔为之的帮忙也不会再有了。
这到底是皇宫大内,争权夺利才是本质。
弘暄心跳得快极了,他不说话,只是闷头跟在了弘时身后。
弘时会意,爽朗一笑,哥俩好的揽着弘暄出去了,碰上弘旺时,还友好地点了点头。
倒是弘暄,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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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你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冲进了敦郡王府,人都没站稳呢,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问。
十阿哥挺着个将军肚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的,悠闲自在,惬意道:“什么怎么回事,九哥倒是说的明白些。”
九阿哥不由怒道:“弘暄!你别说你不知道!”
十阿哥准备将装傻进行到底了,说道:“弘暄怎么了?他很好啊,在宫里也没闯什么祸,是个乖孩子。”
八哥眼见是半点希望也没有了,自己却还有半只脚踏在船上,到底有九哥的面子在,他实在不好一走了之,还想带着九哥一道走。
但福晋日夜忧心,他心里也不是滋味,本想着让弘暄在宫里对弘旺冷淡些给众人看也就是了。
他当个郡王也够了,天长日久的,等弘暄长大,再为新君效力也便宜。
谁知弘暄不知怎么和弘时交好了,如今的情势谁还看不出来呢,他自己可以混日子随便怎么过都行,因为有血脉在那儿,不管是谁都不会亏待他。
但弘暄不行啊。
能交好皇阿玛看重的人又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万一呢,万一他这个阿玛都没能做成的从龙之功被弘暄做到了呢。
他不能不让儿子往阳光大道上走啊。
十阿哥希望九哥可以理解他,就像他理解九哥一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日子不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嘛。
可九阿哥就是直接将事情挑明了:“弘暄是没有闯祸,但他都和老四家的弘时好得快能穿一条裤子了!”
十阿哥闭上了眼睛,又晃起了躺椅,说道:“九哥,你又在乱说了,弘暄才哪儿到哪儿啊,和弘时好得穿一条裤子的该是十三家的弘暾才是。”
九阿哥冷笑道:“老十,看来你今儿是准备跟我绕圈子了是吧?”
十阿哥不由心凉,他看得还是没有福晋还有手下的奴才们清楚啊,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九哥一涉及到八哥就对自己这样咄咄逼人,他对八哥可不是这样的,什么都能体贴着,可对自己,却像是全然看不出为难的地方,硬是要把自己逼到角落里去。
他一开始还要罚那个挑拨离间的奴才呢,后来还是福晋拦了下来送去了庄子上。
如今看来,还是旁观者清,他这个当局者迷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九哥,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九阿哥知道今天是得不到什么承诺了,心里实在不舒服,他和老十打小关系就要好,老十岂能不清楚自己和老四之间的矛盾都持续了多少年了,早已经是不能挽回的了,但老十居然任由自己的儿子和老四家的弘时厮混在一起!
他转身离去,只甩下一句话:“老十,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八哥。”
其实九阿哥更想说的是你怎么对得起我,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他和老十之间是纯粹的兄弟情谊,皇家人用单纯的感情来绑架人不管说给谁听都能笑死人。
但要说是对改旗易帜的愤怒,就好说出口了。
十阿哥和九哥关系再好,也没读心的本事,只是更为心寒:“不送!”
八贝勒还不配让他献上忠诚,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他的身份还高些呢,说那些效忠的话也未免太过侮辱人了。
但敦郡王从没想过,侮辱自己的那个人会是九哥!
看来,三兄弟里,他果然是多余的那个。
敦郡王福晋收到消息后,在镜前整理了一番妆容,不求完美无瑕,只求像个贴心的妻子。
她想让郡王从八贝勒的破船上下来已经许久了,现如今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就绝不会让它悄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