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歌看她的神色便知来人是穆元湛,她顺着江舜英的力起身,向其温声道:“舜英,你先进屋去。”
她神色紧张:“表姐,你可要想好啊!”
沈云歌颔首让表妹安心,说话间穆元湛已经进了垂花门内。
江舜英一副嫌弃的表情,一甩头往自己的屋内去了。
对面的江澜渊站在窗内,正要行礼时却被眼前人惊到了,近些日子的昭王殿下每出现一次神形都憔悴一次,好似大病一场。
连往日那么伟岸的身躯都禁不住,可见他心里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王爷。”江澜渊行礼。
穆元湛冲其颔首。
沈云歌站在躺椅旁,与他视线相迎,看到对方那明显瘦削的模样心里蓦然一阵绞痛。
他强颜欢笑,声音又沉又哑:“买了你们爱吃的鸿福酒楼的糕点。”他说着向身后的汤圆看过去。
汤圆上前把两个红黄相间的锦盒递给沈云歌。
她接过锦盒,终于冲破喉间的滞涩,浅勾嘴角笑道:“谢谢。”
然而谢谢两个字说出又显得那样生疏。
她又道:“进屋里吧。”
他们两人应该要好好谈谈的。
江舜英探着脑袋看着二人进了沈云歌的屋内,见二人坐在外屋窗前。
她便又冲出去追那刚刚出了垂花门外的汤圆。
屋内沈云歌给穆元湛倒了茶。
他看着她给他倒茶,失了些光泽的深眸中满是温柔。
看着她长睫低垂,仿佛曾经的亲密是上一世那么遥远。
“坐吧。”
沈云歌抬眸看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就算初相识的时候,二人都没有如此的生疏。
他心里的血似乎早已淌尽了,现在只剩下木木的疼。
坐在椅子上,他先开了口:“再有半个多月纯禧就要南下完婚了。”
还是以纯禧的事找到话题,不然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启齿与她说话。
沈云歌颔首,“嗯。”
从不擅长与人攀谈的沈云歌眼下更是被动,想要说的话一直哽在喉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彼此间想要说的事都心知肚明,因为都哽在了喉间便又陷入一阵沉默。
穆元湛消瘦后更加骨节分明的大手半握成拳放在几案上,眼睫低垂,一双依旧锋锐的剑眉堪堪蹙起,长指慢慢握紧。
“云歌……”他看起来难以启齿。
她看他那样为难,便先看了口道:“穆元湛,我觉得新王府的桌椅衣橱就选第二款样式便好。”
蓦地,他眼睫一抬把头转向沈云歌,看着她,瞬间眼眶充血般的红。
他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
她母亲的遭遇是她一生中最大的痛,是她的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
如今她却愿意为了他妥协,再一次受这样的遭遇……
她对他笑着,但是他知道那笑的背后藏着多少痛!
他可以自私的与她成亲,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彼此间永远隔着那抹不去的阴霾,她的余生都不会快活。
他敛回自己的思绪,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着前方,眸子里是痛到深处的木然,哑声道:“婚期……我已经让礼部取消了。”
“……”沈云歌怔住。
他还是没有看她,依旧空洞地看着前方,“云歌,你没必要,没必要因为我曾经为了你做了那些事便委屈自己,那样你不开心,我也不会痛快,我们的余生只怕就只能是在阴霾中度过。我不想你那样,我也不想那样余生痛苦的活着,所以,我们……终究是缘分太浅,还是……放过彼此。”
侧面看他,那样丰隆的眉峰,那么高挺的鼻梁,那样分明的下颌,那样好看,此刻却显得那样决绝薄情!
她怔怔地看他,心里蓦地一阵抽痛,她吞下喉间的哽塞冷静道:“穆元湛,那个孩子可以接到王府,或许你也可以把怜若接到王府,她可以替你生养子嗣,我,可以陪着你。”
正如江舜英说的,离他而去她是不仁不义,她便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她没有直说,但他听出了她的意思。
怜若为他生养子嗣,她陪着他?
她这是纯粹为了他为她做的那些事而还他的情?
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她能做的就只是陪在他身边,仅仅陪着。
若他是主动犯了错她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但因为他是被人所害,她不忍心打击他,他想要她,她可以陪着他,陪着他过完余生。
他曾经说过的,可以彼此陪伴就好,思来想去也只能如此了。
他悲凉地笑了,好看的眉宇深深蹙着。
他想要她,是想与她暮暮朝朝心灵相犀,孕育他们彼此的儿女看着他们在院子里奔跑,叫他父王叫她母妃,他的孩儿,也是她的。
若是一切都变了性,他若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只会让她痛苦。
算了。
“算了,沈云歌,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前方空地,说完也没有往身侧看一眼。
她本就不是擅长处理关系的女子,作出这样的决定,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她最能表达自己态度的说辞。
她性子冷淡,在男女感之事上又被动,当初若不是他追她到安南,他们不会有结果,如今他又决绝地要放弃这段情,她更是再没有坚持了的勇气,看着对方分明而坚定的棱角感觉眼睛和鼻腔酸涩,但她用力忍着。
问了最后一句:“穆元湛,你真想好了么?”
“……嗯。”他的声音很闷,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
说完便起身,留下一句:“望你,余生欢愉。”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
人走了,沈云歌依旧坐在椅子上,静静的。
听着外面脚步声消失,一行清泪终于从她的脸颊划过。
不消片刻江舜英跑了进来。
“表姐你没有……”
她第一次看到表姐流泪,蓦然顿住。
表姐性子静,连哭都是这么安静,她挪步到她身边,掏出手帕塞到其手中,嘟囔着劝道:“表姐,拒绝了他是对的,虽然有一时的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今后我们的好日子多得是呢。”
沈云歌没有擦眼泪,淡淡勾了勾嘴角,道:“是他不要我了。”
“什、什么?”江舜英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