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是第一次漫无目的地相随逛街。
要说有什么需要买的却是没有的,平常锦缎布匹都是皇家之物,他不仅把自己的半个家当都放在了那院子里供她使用,就是沈云歌几次所得的赏赐也够她用好久的。
穆元湛便带着她去了一家定制檀木梳子的铺子里。
檀木质地细腻少静电,又有独特的香气,还可以在上面镶嵌螺钿、刻字。
一把梳子并不太贵重,但是因为能定制,便是独一无二的。
梳子又象征着爱意的坚定,寓有结发白头之意。
沈云歌选了一把墨檀,但并未要那些太花哨的螺钿,铺主恭声问:“往常姑娘们都喜好镶那些螺钿纹的,姑娘倒是独特。不镶螺钿刻字要的吧?”
铺主就想挣点手工钱的,再不刻字更是没几个钱的,心里着急呢。
“不……”沈云歌正要说“不刻字”,穆元湛却打断道:“结发两不疑。”
五个字,不管他做了什么,这是他心里的心愿。
其实也是她的心愿,即便事与愿违。
她转头看他一眼,向站在柜案后的铺主颔首。
“好嘞,刻字需要半柱香的时间,二位贵人若是想等便在店里等着,若是不想干等,那便街上转那么一圈再回来,回来便好了。”
沈云歌颔首:“好,我们一会儿来拿。”
铺主又问站在门框上的江舜英:“这位小贵人要定制什么字?”
江舜英嘲讽地瞥了一眼看向门外,语气不屑道:“定那玩意有什么用,刻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哄自己的,我才不要那劳什子东西!”
说罢她一转身先一步出了铺子外,态度便是对穆元湛的嘲讽。
他不仅没有理由生气,反而被江舜英的话刺得更加心虚,更加心疼。
三个人出来无声走了片刻,沈云歌道,“前面是一家胭脂铺,给舜英去选一个口脂吧!”
江舜英是爱美的,往日若是表姐给她买什么,第一时间一定是高兴地先谢谢表姐,但此刻心思根本不在口脂上,嘟囔:“表姐不用想着糊舜英的嘴,还是仔细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这话说得穆元湛心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
江舜英的话再度让二人沉默。
前面就是胭脂铺,要经过一家药铺,就在刚走到药铺的门前时,该死不死地偏偏就遇到了三个人都不愿看到的人。
怜若正从药铺里出来,看到沈云歌和穆元湛时,几人俱是一震。
就在二人还在怔愣中时,对方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柔弱婉约模样,看起来与穆元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先看向沈云歌,福身颔首行礼:“沈姑娘。”
继而又将视线堪堪移向穆元湛,却是有一瞬的沉默后才唤了声:“王爷。”
事后三人第一次面对面,他好似魂识像是出走了片刻又蓦地回来,倏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沈云歌。
她看起来平静如水,但看到怜若心头却不由一缩。
对方还是那样弱柳扶风,不,看起来好似较先前更加了一层如晨阳一般的明媚。
沈云歌没有应声,她不是不想理她,只是,不知为何,嗓子里的气息好像被什么堵住,想发声确实发不出。
只那么看起来淡漠无波地看着对方。
对方身后跟着小丫环,手里提着几包的药,好半晌,她才仿若无事问:“怜若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她的若无其事背后一定藏着难以释怀的痛,一旁的穆元湛剑眉飞鬓,眉心竖成一个深深地川字,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紧握成拳。
他多么想快点带着人来离开,可是那样反而会让她更加处于难堪的境地,而这全是他带给她的。
只见怜若勾着嘴角道:“近日可能是受了热气,身子有些不适,故来抓了些药回去吃。”
身后的江舜英看到白莲花心中那憋屈的气终于有地方发泄了,她怒瞪着对方好半晌,看对方那一副装模作样的死样子心里快要气爆。
受了热气?
看那病歪歪的样子怕是只有怕冷的份,今年的北地的天气根本没那么热,哪里是受了热气,她看指不定那药是什么魅惑人的东西。
于是她斜瞪那主仆二人一眼后兴冲冲地进了那药铺,进了药店便冲着一个抓药的学徒拔下了自己头上前些日子买的一个银簪,“砰”地拍在那伙计面前问:“伙计,刚刚那主仆二人抓的是什么药!”
夏日门敞着,江舜英的动作吸引着门外的几人的眼神。
这时的怜若面上紧抿着嘴,眉心也是浅浅蹙着,但心里却有一丝的期待。
只见里面的学徒正提着戥子,看师父不在,又想拿那银子,看看外面站着的几人嘟囔道:“不、不是安胎药吗?”
伙计的声音很低,药铺内很深,说的话外面根本听不清,江舜英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差一点一口气背过去。
怪不得穆元湛他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见不到人,原来是因为那个白莲花怀孕了?
那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那日她被劫,被他救了下来,便趁机装可怜魅惑了他。
一定是这样的,毕竟那女人当着众人的面都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卖弄风骚,在没人的时候抓到机会还不用尽手段?
江舜英一口气窝在胸口,看看可怜的表姐还与他逛什么街?
只看她倏地夺了拍在柜案上的簪子,怒声问:“那是什么药?”
学徒想要那簪子,明白了对方是要他大声地说,便抬高几个度道:“你说春花楼的怜若吗?她刚刚抓的是安胎药啊!怀孕将近二十日的安胎药!”
一句话犹如霹雳,先劈中的便是穆元湛!
安胎药……
将近二十日,正好是那日后到现在的时间。
他明明让汤圆去她的宅子看着她喝了避子药的……
汤圆不可能办事不力,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怒目看向眼前的怜若。
这时的怜若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看起来果真是应了她的名字,眼里涌出一丝莹莹泪光。
她如处在烈风中摇曳的芙蓉,沈云歌和穆元湛便是那烈风,她呢喃一声:“王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