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位小公子说您帮过他母亲,特地来感谢您的。”那位粗使婆子跟着解释道。
“哦,哦——”徐乐诗松了口气,知道遮掩就好,“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几句话。”
婆子应声退下,徐乐诗皱起了眉头低声训斥:“胡闹,眼下是个什么时候,你还特意跑来,是担心旁人光说流言不够,非要亲自留下证据吗?”
褚天旭撅起嘴巴,垂下头道:“大姐不知,爹娘租的房子漏雨,都没法住人了。”
徐乐诗心中一噎,她抬头看了看天,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那么大的雨就下了一场,停了不会有事,你今后不要过来找我。”
“大姐要赶我走吗?”褚天旭难以置信道,“就算赶我,你该给我些银子,让爹娘置办套新的院落——那么破的地方,怎么住人……”
“我没银子。”徐乐诗冷着脸说道,“我当初给过的银子,足够你们一世无忧,结果呢,不还是什么都没剩下?现在我什么都没了,你也别总想着在我这再拿到银钱。”
“你,大姐你变了!”褚天旭委屈极了,他那么远找过来大姐都不说让他进去吃顿饭就赶人。
“我有什么办法?”徐乐诗心中苦水更甚,她叹了口气,“回吧,我现在的日子不比你们好多少,等以后我手里有了银子,即使你不来,我也会命人送去。”
“真的?”褚天旭眼睛亮了下,他突然记起那封信,连忙从怀中取出递过去,“大姐,有人让我给你带信,我也不认识什么字,还是你自己看吧。”
“信?”徐乐诗犹豫着接过,她想不到这个时候还能有谁给她送信。
“娘子,大爷找你呢。”门内传来婆子的唤声。
徐乐诗忙把信塞进了怀中,扬声回道:“这就来。”
然后对着褚天旭道:“快回去吧,把脸遮住,别让人看到你来过。”
“好,好吧。”褚天旭不情愿的走了,路上摸了摸自己的布兜子,幸亏他运气好,还赚了十两银子,不然,岂不是白跑一趟?
徐乐诗等人走了匆忙转身回府,周贺见不到他容易发脾气。
等把人安抚住,已经过去两刻钟,她趁着去茅厕的由头,终于能喘一口气。隔间门一关,这才敢把怀中暖到温热的信掏了出来,展开只瞅了一眼就让她死寂的心猛然跳动起来——苍天有眼, 竟然有人与她想法不谋而合。
落魄至今,徐乐诗心底滋生的恨意越发的浓重,她不是没想过鱼死网破的杀了徐乐婉,杀了那个让她一步步走到今日的罪魁祸首。
但她身无分文、孤立无援,谁会听她的?外加一个时时监视的周贺,让她连出府难如登天,更别说其他。
徐乐诗把手中的信撕碎扔到角落不起眼的废篓中,整理好衣裙,恢复平静神色才缓步走出去。
时间来到晚间,院子里的灯火次第熄灭,徐乐诗从浴桶中懒懒起身,环顾一圈周围简陋的装饰,不由得从鼻孔哼了一声。
遥想还在徐府的时候,她沐浴用于遮挡的纱,都是出了名的烟云纱,烛火映在上面,朦胧绰约,甚是好看。
现在呢,扯的都是粗麻布,还要来厢房沐浴,正房放了一张大床,就把屋子占了一半,这般狭小的空间,让她时时刻刻都感到憋屈。同床共枕的周贺还变着法的折磨人,夜里不是口渴就是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连带着她跟着睡不好。
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衣裙,徐乐诗回正房去休息,心中在算计着送了信的神秘人什么时候才肯露面。
开门时屋内留的那盏烛火一晃,让人视线变得模糊。屋内很安静,徐乐诗狐疑:周贺今日这般早就睡了?
正要摸索着去床上的时候,眼尾的余光猛然瞥到桌子旁坐了一个人!
在惊叫即将出口的瞬间她死死捂住嘴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被人知道!
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
估摸徐乐诗已经缓过神了,那人才徐徐开口:“徐大小姐,在下深夜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徐乐诗稳住心神,不确定的问道:“敢问,今日之信,是出自义士的手?”
“不错。”那人爽快的认了,“在下听说了徐大小姐的遭遇深感惋惜,愿意出一份力助徐大小姐摆脱如今的困境,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那真是——太有兴趣了,徐乐诗担心的看了眼床上躺着不动的周贺,到了嘴边的话有些犹豫着说不出口。
“大小姐放心,他今晚都不会醒来。”那人意味深长道。
“你不会……”周贺现在就是个废人,没什么用。不过他要是死了,侯府肯定不会放过徐乐诗。
“不会,在下不过是让周公子睡的安稳些,大小姐想到哪里去了?”那人话语中带着一丝蛊惑道,“大小姐还没回答,您需不需要在下出力呢?”
徐乐诗做梦都想,这样不见天日的日子,她是一点都不想过去下,就算与徐乐婉同归于尽,她都觉得此生无憾。
“需要!”徐乐诗袖中的手攥成拳头,“不知义士想要我做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她懂。
“我们有几个人,需要徐大小姐帮忙藏匿,这期间,这几个人任凭大小姐调遣。您只需要赏他们口吃的就行。”那人的语气就像在说让她收留几只阿猫阿狗。
徐乐诗有些警觉,如果是普通人,怎么会用到“藏匿”,然而,若不是普通人,她又能把人藏在哪里?
思量再三,她还是试探的问出了口:“不知义士说的,是什么人?”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吐出两个字:“胡人。”
徐乐诗大惊,她猛然后退一步,看着眼前人道:“你,你是胡人?”
“在下不是。”那人声音放缓,带着刻意的安抚,“大小姐,您需得明白,这些胡人才是手中最快的刀。您吩咐他们做事,方可无所顾忌,不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暗中惩治,他们动手绝无犹豫,更不会留下牵扯到您的线索。”
“这,这未免太过……”徐乐诗有些迟疑,惶恐道:“再说,我也没地方藏他们啊……”
私自藏匿胡人是大罪,万一被发现,怕是连眼下的日子都成了奢望,余生只得在牢狱之中煎熬。
“既然在下前来寻您,自然是替您想好了万全之策。”
那人语气笃定,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锁住徐乐诗,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想必大小姐知道,上次胡人使团入京,本欲带走徐府占了您位置的二小姐,结果阴差阳错未能如愿。此番胡人再次冒险而来,正是为了此事,势在必得。您若此时施以援手,便是雪中送炭,以后您不论是想铲除异己,亦或是想远走高飞,他们都愿意帮忙。”
徐乐诗心口猛的一跳,如果胡人是为了徐乐婉而来,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做不到的事,如今有人在做,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她咬了咬牙道:“好,你说,要把他们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