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案奏章堆如山,阿澈小手扒拉:“娘亲!好多纸纸!折船船?”
>赫连烬徽章微烫,小手一拍案角
>“嗡!”土黄光晕震散奏章,如蝶纷飞
>老臣手抓“万民请愿”折纸鹤,泪眼婆娑
>萧绝袖风卷残云:“准奏。”
>清虚梦呓:“吵得……纸灰落咸鱼汤……”
---
“礼成”的余音和那震彻金銮的鼾声,如同两记重锤,砸得殿内群臣头晕眼花,三魂七魄都差点离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又无比荒诞的麻木感。新任小皇帝陛下萧澈,在师祖那极具存在感的“礼成乐章”伴奏下,睡得更加香甜,小嘴微张,口水丝在龙案边缘拉得更长,亮晶晶地悬垂着,几乎要滴落到下方一位跪得比较靠前的官员头顶。
龙影卫如同最精密的傀儡,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残局。搬走碍事的香炉,扶起翻倒的灯架,将那些被口水玷污、被踩踏变形的贺表如同扫垃圾般归拢到角落。很快,金銮殿中央被清理出一片相对“整洁”的区域。
然而,这片整洁并未持续多久。
几名内侍太监,如同蚂蚁搬家般,抬着几个巨大的、沉甸甸的朱漆木箱,吭哧吭哧地挪进了大殿。箱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地面微颤。箱盖打开,里面是堆积如山、几乎要溢出来的——奏章!
明黄的封皮,雪白的宣纸,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这是各地州府、各部衙门,在听闻京城剧变(太后被吞、皇帝瘫倒、新帝登基)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雪片似的飞来的奏本!有陈情的,有报灾的,有哭穷的,有告状的,更有无数封措辞华丽、实则空洞无物的“万民请愿书”,请求新帝垂怜、减免赋税、惩治贪官……当然,更多的是试探,是观望,是字里行间藏着的惶恐与不安。
转眼间,宽大的龙案就被这座纸山彻底淹没!只露出阿澈那颗歪在龙椅靠背上、睡得正香的小脑袋。堆积的奏章甚至有几本滑落下来,差点砸到趴在龙案边打盹的踏云(它也被强行“请”来观礼了)。踏云不满地甩了甩大脑袋,换了个更远的角落继续趴着。
“陛下……请……御览奏章……”礼部尚书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他垂着头,不敢看龙椅上那位口水都快流成小溪的新帝。这差事……简直是造孽啊!
或许是“御览”二字过于陌生,又或许是纸山堆积的压迫感扰了清梦。阿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小嘴无意识地咂巴了两下,慢悠悠地……睁开了惺忪的大眼睛。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座突然出现的、比他还要高的纸山,小脸上满是惊奇。困意瞬间被新奇取代!
“哇!”阿澈惊喜地叫出声,小身子往前一探,伸出沾着口水的小手,就朝着最近的一摞奏章抓去!那些明黄的封皮、雪白的纸张,在他眼里,可比什么金丝软垫、镶玉马桶有趣多了!
“好多纸纸!”小家伙兴奋地扒拉着,拿起一本厚厚的“江北水患急报”,小手用力一扯!
刺啦——!
精美的奏章封面连同里面工整的字迹,瞬间被撕下长长一条!如同撕开一块破布!
“折船船!”阿澈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撕了什么“国之重器”,兴致勃勃地开始摆弄那条纸片,试图把它叠成小船,“给烬烬!给踏云!给师祖坐!”
被点到名的赫连烬,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小墩子往旁边挪了挪,离那些飞舞的纸屑远点。踏云则嫌弃地把大脑袋埋得更深。
下方跪着的群臣,看着那本承载着江北百万灾民血泪的急报,在小皇帝陛下稚嫩的小手中变成一条皱巴巴的“船坯”,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个出身江北的官员,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陛下!不可啊!那是……”礼部尚书眼前一黑,差点也跟着昏过去,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阿澈玩得兴起,哪里听得进去?小手又伸向另一本“南疆军情密报”,眼看那封着火漆、关系边境安危的机密文件也要惨遭“折纸船”的命运!
就在这时!
一直安静坐在小墩子上、抱着徽章的赫连烬,空洞的大眼睛眨了眨。他似乎被阿澈玩纸的开心情绪感染了,又或者单纯觉得那些纸片飞得碍眼?他伸出小手,没有去碰奏章,而是……轻轻地、带着点好奇地……拍了拍龙案那厚重坚实的案角!
嗡——!
怀里的土黄色徽章,随着他拍击的动作,骤然亮起一层柔和却无比浑厚的光晕!光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扩散开一道无形的涟漪!
涟漪扫过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堆积如山的奏章,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又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搅动!哗啦啦——!如同平地起了一阵狂风!
所有的奏章,无论大小厚薄,无论封皮是明黄还是素白,无论里面写的是军国大事还是鸡毛蒜皮,全都猛地一震!然后……如同被惊起的蝴蝶群,挣脱了重力的束缚,呼啦啦地腾空而起!
成百上千份奏章,在金銮殿上空飞舞、盘旋!纸张翻飞,发出“哗哗”的声响!明黄、雪白交织在一起,如同下了一场奇异的纸片大雪!将整个金銮殿笼罩其中!
“啊!!”
“我的奏本!”
“天啊!妖……妖法!”
群臣们彻底惊呆了!有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有人抱头躲避,有人吓得瘫软在地!场面瞬间再次失控!刚才强行维持的那点秩序荡然无存!
阿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纸蝶飞舞”惊呆了,小嘴张成“o”型,手里那条“船坯”都忘了叠。他开心地伸出小手,想去抓空中飞舞的纸片:“飞!飞!纸纸飞啦!好厉害!”
那位之前悲愤控诉、又被徽章压跪的老御史,此刻正眼睁睁看着自己呕心沥血写就、弹劾某位封疆大吏贪墨的奏章,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打着旋儿飘到自己面前。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
入手柔软。低头一看,正是自己那份字字泣血的奏章!
然而,还没等他悲从中来,更令他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那奏章在他手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纸张自动地……折叠、翻卷起来!
在老御史呆滞、茫然、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他那份弹劾贪官的万言血书,就在他自己的手中,极其“乖巧”地……自行折叠成了一只……线条流畅、栩栩如生的——纸鹤!
纸鹤的翅膀尖儿,还正好叠在他奏章里痛斥贪官“雁过拔毛”的那一行字上!
老御史捧着这只由自己血泪化成的纸鹤,老眼圆睁,嘴唇哆嗦得如同风中残烛,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悲凉和……那么一丝丝被命运玩弄的滑稽感,直冲脑门!
噗通!
他再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这次是真正的心力交瘁,捧着那只无辜的纸鹤,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哭的不是奏章,哭的是自己那被彻底碾碎、再拼凑不起来的……士大夫尊严!
整个金銮殿,变成了奏章飞舞的海洋,群臣如同无头苍蝇,在纸片雨中或抓狂,或呆滞,或掩面痛哭。
萧绝立于纸片纷飞之中,玄色蟒袍纹丝不动,几片雪白的奏章纸页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又无声滑落。他看着眼前这彻底崩坏的朝堂,看着龙椅上兴奋拍手的阿澈,看着墩子上抱着徽章、一脸“我只是拍了拍桌子”无辜样的赫连烬,再看看那哭得像个孩子般的老御史和他手里的纸鹤……
他缓缓抬起手,宽大的袍袖对着空中那纷乱飞舞的奏章纸海,随意地……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罡风席卷而过!
哗——!
如同秋风扫落叶!
漫天飞舞的奏章瞬间被强行镇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拍落!所有纸张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服服帖帖地……重新落回了龙案之上!甚至比之前堆叠得更加整齐!一丝不乱!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纸蝶之舞”从未发生!
殿内瞬间死寂!只剩下老御史压抑的啜泣声和阿澈兴奋的拍手声。
萧绝的目光扫过那堆叠整齐、却如同巨大讽刺的奏章山,又扫过下方那些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朝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终结一切荒诞的冰冷力量:
“准奏。”
“凡所请,皆准。”
“退下。”
两个字,如同赦令,也如同判决。
群臣们如蒙大赦,又如同丧家之犬,连滚爬爬,互相搀扶着,带着满身的纸屑和破碎的尊严,仓惶逃离了这座吞噬理智的金銮殿。只留下那堆叠整齐的奏章山,那只无辜的纸鹤,以及龙椅上拍手欢笑的阿澈。
玄清观小院。
“呼……噜……”
树下那条扣着镶玉马桶的破麻袋下,那悠长的鼾声似乎被某种跨越空间、穿透宫墙传递而来的、混合着纸张翻飞的哗啦声、群臣崩溃的哭嚎声以及奏章落地的沉闷声响……给狠狠搅扰了!
麻袋极其剧烈地……蠕动了一下!幅度之大,差点把屁股上扣着的镶玉马桶震掉!
一个模糊不清、带着浓浓睡意、极度厌烦和一丝被“纸灰”呛到的暴躁嘟囔声,闷闷地、扭曲地从麻袋和马桶的缝隙里挤了出来,仿佛在驱赶恼人的飞蛾:
“吵……”
“纸片子……乱飞……”
“哭嚎……震耳……”
“闹腾……”
“落得……”
“碗里……”
“咸鱼汤……”
“都……飘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