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唐府的纷乱,在一片看似歌舞升平的假象中结束了。
当唐中士意外惊闻了女儿被人糟蹋的消息,
更得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因为唐母的擅自主张而导致。
心里是满腔的恶气,怒从心起。冲着唐母就是一记耳光,暴跳雷霆。
唐母因一时轻率对女儿犯下的错,让她从此在丈夫和儿女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曾经的悍妇妒妇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不仅郁郁寡欢夹着尾巴,对女儿的事情更是讳莫如深。
唐家封锁了女儿的消息。
为了掩人耳目,还大肆谣传。
对外宣称那日受害被玷污的,却是女儿的侍女安伽陵。
唐中士一怒之下,连娶了两房妾室。不爱正妻偏爱姨妾。
可委屈了唐萤,整日以泪洗面,将一腔愤恨倾泻在了曾目睹其丑事的安伽陵身上。
被谣言浸透了的安伽陵,虽然失去了记忆。
可女人失去贞洁是天大的事,更何况全府上下的指指戳戳和异样的眼光,
让她羞愧难当,难以自持。
非打即骂,百般蹂躏的日子,让失去了记忆的安伽陵苦苦挣扎。
以至于她满身的伤痕和木然陌生的眼光,让辗转回来探望她的弟弟心疼不已。
东宫在同州府花天酒地,特别是在唐府大肆宴饮,轻薄下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为此当时的太子在回到长安后,被暴怒的皇帝狠狠杖责,差点打断了腿。
而伽陵经历的一切,被耳闻目睹,从郑府风闻了内情的弟弟信以为真。
太子轻薄了姐姐,却始乱终弃。
可太子高高在上,他奈人何??
在他的心里埋下的为姐姐报仇雪恨的种子,便用他自己的方式,开始开花结果。
如今事隔经年。
太子大婚后,厍汗姬娘娘应皇帝之命,为太子物色美妾。
同州府一直名播远近的美人唐萤,
因为父亲是掌盐中士,后宫有意掌控的缘故,被厍汉姬选中,意欲送入东宫。
唐家最初在接到皇命时,没有一丝的高兴。反而是满心的惶恐。
唐萤早已破身,却不是因为太子。
而且真正的祸首一直没有查到。
若送进东宫,万一被发现非完璧之身,岂不是落得一个欺君罔上,满门抄斩的死罪。
而唐萤自那夜荒唐后,性情大变。
从前聪明伶俐的女儿,变得脾气崩坏,喜怒无常。
虐猫虐狗,虐下人,手段无不用其极。
闻听待嫁东宫,冒死的事情,是死活也不愿意。
唐家人在忧惧中,私下找到为汗姬娘娘打理此事的郑家。
和盘托出了女儿的困境,指望着郑家人能给唐家指条明路,出个主意。
郑巡明知是自己造的孽,却为了掩人耳目,瞒下了为娘娘操办此事的亲姐姐。
向唐家提出了个不如让安氏代嫁的主意。
安氏姿容温文尔雅,又兼得才艺双绝。曾得太子欢心。
可东宫当年烂醉如泥,根本记不得,也不知道她是谁。
如今反正安氏没有了记忆。易于摆布。
而太子见到曾经心仪的女人,说不定还会心生高兴。
厍汗姬娘娘之所以选中唐家的女儿,无非是为了掌盐中士手中的盐税大权。
安氏代嫁,欺君罔上。还可以多了一个把控唐元智的把柄。
这岂不是一件一箭双雕的事情?
于是郑家便灌输唐家,收安氏为义女。
并一味在安伽陵的面前,矫饰她就是唐萤的说法。
皇家要的是唐家的女儿。
此为唐萤,彼也可以叫唐萤。
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只要是唐家的女儿,管它是真是假。
出了事,郑府帮忙兜着。
有了郑府的因应,唐家终于壮起了胆子。
安氏虽然暂时忘却了自己到底是谁,
在唐母一再教唆,和唐府上下一片改称的疑惑中,反复念叨着唐萤这个名字。
可脑海里总有莫名其妙的梦境。
这让她对自己的疑惑一直存在。
听说她叫唐萤,曾被太子爷轻薄过。嫁进东宫,步步小心,心事重重。
可如今因为那日东宫后院,突然发生在水边的意外,让她突然恢复了记忆。
曾经的疑惑,顿时而解。
她根本不是唐萤,是真正的安伽陵。
她是那夜唐萤被玷污的目击证人。
在她被人暗算之前,她虽然被酒醉的太子爷追逐着,却从没有被谁玷污过。
所有加在她身上的不实之词,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唐家投桃换李,暗渡陈仓的事情,水落石出。
可她位卑言轻,搅和在权力和世俗的漩涡中心,谁会轻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事情。
如今回同州面见太子,欺君罔上的人确是自己。
如此的结局岂不是令人唏嘘。
都说太子爷是个见色起意的昏庸之人,当年的她也见识过了。
她的身世,连坊间传闻知书达理,贤达端方的太子妃都不相信。
她还能指望谁呢。
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活着是一种受罪,还不如死了干净。
黄河边,面对着滚滚的东流之水,安伽陵想到了从容赴死。
可她的异样,早就被一路护送,对她的境遇甚为同情的千牛将军徐赞看在了眼里。
她是太子爷的女人,是太子殿下密令调取的人,如何能在他的手中出意外。
就在她投水求死的那一刻,他一把揪住了她。
“安娘子!你何故如此啊?” 他无比心焦地说。
“您如今的身份可是殿下的侍妾。东宫的昭训。荣华富贵近在咫尺。”
“如果你确是被唐家设计的苦主,有任何的委屈都可以在太子面前申诉啊!”
“我家太子殿下,心怀仁厚。一向体恤下情。你有冤情,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千牛将军的关切,和拳拳关心的眼神让安伽陵热泪横流。
“申诉有用么?我已将那曾经的过往和盘托出,向太子妃申述了。”
“可还不是被送回了同州!”
“他们说我早就不干净了。他们还说我是唐萤。”
“欺君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我的存在,关乎唐家和我姨娘的满门。”
“千牛将军,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们啊!” 安氏情不自禁地附在徐赞的肩头痛哭失声。
心焦力猝,日夜兼程的辛苦,让一个心怀悲伤惆怅的女人褪去了所有的光华。
安氏的凄然的样貌和隐忍,不知为什么悄然打动了徐赞将军的心。
让他发现他对她的感觉,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异样。
“可你当年,当真被太子爷那个过么?” 徐赞犹豫地问。
“我不知道,我也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当年我被人在身后用器物砸中了后脑。”
“在我回头的那一刻,看到了那个撕扯着我衣衫的人,脖颈下有枚红色的胎记。”
“可太子爷脖颈下,从来没有什么红色的胎记啊!” 徐赞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