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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护林点,陈青山踩着积雪往山下走。

远远望去,大棚方向聚着一团黑影,人潮涌动的架势,像极了开春时屯子里放露天电影。

陈青山刚一靠近,嘈杂的议论声便扑面而来。

“你们屯整的这是啥玩意?蒙古包是不是就长这样?”

“地里建这东西,不耽误种庄稼吗?莫不是上头又布置新任务了?”

他挤过人群,发现大多是隔壁村子的村民。

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塑料大棚,满脸好奇与不解。

人群中,有人边问边伸手摸着塑料布,七手八脚的。

塑料布经不起折腾,陈青山见此正准备出口阻拦,却见一个人影闪过来,飞起一脚死死拦住。

“瞎摸啥!瞎摸啥呢!”

陈青山一看,是王老四。

平日里,王老四总爱偷奸耍滑,没少让队里操心,算的上是“害群之马”。

可他也有集体荣誉感,我知道是出自己的利益,在这种事儿上,格外靠得住。

几人被拦得一脸不悦:“你这么大反应干啥,俺就摸摸这是啥不行啊?”

王老四分毫不让,身子一横,把人挡得严严实实。

“这能随便摸吗?你知道这是啥吗?”

说着,他紧张地扫了眼大棚薄膜,见没被戳出窟窿,才长舒一口气,又用力把人都往后推。

“死开死开!都离远点!”

“告诉你们,这东西叫塑料大棚!是捂苗子的暖窝!里面种着土豆呢!”

“你摸出来个窟窿,热气都跑了,担得起吗!?”

隔壁村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就吹吧你!土豆不都是开春种的?现在地冻得跟石头似的,种土豆?等着全冻死吧!”

一听这话,王老四可就急了。

“嘿!你们还不信?这里头真种着土豆呢!俺们屯子人都知道!”

那几人撇着嘴,满脸不屑:“那凭啥你们屯子有,俺们屯子就没有?国家只给你们搞特殊?”

“特殊?”

王老四胸脯一挺,满脸骄傲。

“嘿,这可不是国家弄得,是俺们屯陈青山领着大伙搞得!”

这话一出,众人笑得更欢了。

“哈哈哈——原来是自己瞎折腾啊?”

“得嘞!那你们就弄吧,到时候土豆死完了可别哭!”

见他们不信还冷嘲热讽,王老四气得满脸通红:“你们一群没见识的!”

这时,他一眼瞥见了陈青山,赶忙喊道:“青山!你在呢!你快来!跟他们说说!他们都不信!”

而那几人已经互相打趣着离开,王老四见此准备去拦着,让他们好好开开眼。

可还没等他追上去,陈青山一把拉住了他。

“别去了!”

王老四急得直跺脚:“不行!这群人笑话咱们是瞎折腾!我非得让他们看个明白!”

说着又要往前冲,陈青山死死拽住他。

“他们觉得咱们是瞎折腾更好。”

“你想想,万一他们知道咱们能提前种土豆,能不眼红?”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万一他们眼气,偷偷搞破坏,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咱们。”

“他们不信就让他们不信去吧,咱们闷声发大财!”

王老四一听,愣了片刻,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对!这话说的对!青山!还是你想得周到!”

陈青山笑着摆摆手:“嗐,不算啥。”

“不过还是得防着点,塑料布经不起折腾,千万别让人给弄坏了。”

王老四胸脯拍得震天响:“放心!大伙都开好会了!轮流守着!绝对不会出意外!”

“对了,比起这个,你赶紧去屯口吧,大山正找你呢。”

……

……

陈青山跟王老四几人交代好守着大棚后,就前往了屯口。

来到屯子口,只见高大山正往牛车上捆草绳,车斗里码着几个印有“农业合作社”字样的麻布袋。

“大山哥,你这是要往公社送啥?”

陈青山踩着车辕上去,胳膊上的石膏磕到车帮,疼得龇牙。

高大山甩了甩手上的草屑:“你可算来了。”

“没啥!送点去年收的大豆秸秆,公社说要给各屯子分青贮饲料。”

高大山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麻袋,随后跨上牛车。

“而且,听说县里头来了批改良玉米种,俺打算顺道去问问能不能匀两袋给咱屯。”

“赶紧坐好咱们就走了,去的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陈青山坐在麻袋中间,高大山一辉牛鞭,牛车碾过结冰的车辙,发出吱呀声,向着公社驶去。

路上,陈青山窝在车斗里,听高大山絮絮叨叨说着公社最近的新政。

什么“三包一奖”、“自留地扩大”等等……

陈青山偶尔插两句嘴,不过问的都是他啥时候娶自己大姐的事儿。

……

到了公社地界,前头传来喧闹声。

陈青山看见公社大院门口停着几辆带篷的解放卡车。

几个穿中山装的干部正指挥社员往车上搬木箱,箱子上用红漆写着“救灾物资”四个大字。

高大山勒住缰绳,冲路边的熟人喊:“张干事,这是闹啥呢?”

张干事见是高大山两人,缓步走了过来,给两人发烟后,自己点上一根。

吞吐烟雾间,眉头皱的紧紧的。

“嗐,别提了,南边几个屯子遭了雪灾,公社调物资去救济呢。”

张干事狠吸一口烟,烟灰簌簌落在棉鞋上:“唉,听说那边又饿死了不少人,下去调查的时候,好多孩子都得了浮肿病……”

他声音发闷,像是被烟呛到,又像是被喉头的哽咽堵住。

高大山闻言攥紧车辕:“虽说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都是革命同志,咱们勒紧裤腰带挤出来一点,互相帮一帮还是可以的。”

高大山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他们如今也是刚从吃不饱饭中走过,自然能体会那种感觉。

张干事抬手拍了拍高大山的肩膀:“高同志觉悟高啊,回头我跟公社党委说说,你们屯子的公粮任务……”

“别介!”

高大山慌忙摆手,“俺们可不能搞特殊!还是咋样就是咋样!”

“再说青山弄的大棚要是成了,以后还能多交点粮食!为国家建设出份力!”

张干事闻言转头看向陈青山,眼里泛起光亮。

“对了,你们屯那塑料大棚计划搞得咋样了?”

“一切顺利,就等出苗了!”陈青山从车上下来说道。

“就盼着开春化冻能移栽,到时候应该能赶在霜前收一茬。”

“好!”张干事面露欣慰,连连点头。

“我就说这事儿能成!当初你递计划书上来,好些人说你异想天开,还是我跟马支书拍的板!”

“等真有了收成,我亲自往县里头报,你陈青山啊——”

他笑着戳了戳陈青山的肩膀,“指定成咱公社的名人!”

陈青山连忙摆手:“可不敢当,都是大伙出力。真要成了,功劳是大伙的。”

他抬头看见卫生院的木牌在风中晃悠,忽然想起胳膊还疼着。

“张干事,我得去卫生院复查了,就不帮忙搬物资了……”

“快去吧!”

张干事挥了挥手,“身体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