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魏措斜睨着丁火没好气道。
“此乃千门一百零八局中的七十二地局——偷梁换柱，咱们都被混淆视听了，都陷在太平会造反而翻出聂家叛国之事里，到最后还是被王宁将军拿到了兵权。对方这是要让外戚复势，掣大人您的肘！”
丁火说得头头是道，魏措的怒意渐渐沉下来听进去。
魏措疑惑：“千门？”
丁火点点头，“这是一种纵横捭阖术，玩的儿就是人心，能谋财谋权。小的不才，跟个老头子学过几天。”
他少时拜了个师父，那人自称是江湖千门传人，骗了自己两个鸡腿后就让他跟着那人学千术。
也正是因为学了这门玩意儿，让他在博坊出几招千手之后赚得盆满钵满，赢了不少钱。
可惜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在一次赌桌上出千被人抓住，砍断了一截尾指，钱也全吐了出去。
就算是被断了一指也还是死性不改，时常混迹大小博坊，只靠赌博过活。实在走投无路，才遇上魏措，想着能当个幕僚混口饭吃。
“大人可记得去年，开丰城中忽然出现的那一批外邦仙米？那时候城中百姓疯抢，不惜借印子钱都要买回家。”
魏措想了想，正是因为外邦仙米之事，他与狄昭生了龃龉。
以前狄昭是他心腹，自己也奉劝他收敛一些，免得叫御史台抓到把柄，否则自己也护不住。
可狄昭当时深陷钱眼，根本不听他的话，一心只想大肆敛财，后来也落得个抄家处死的下场。
“确实有此事。”
“当时这手段，也是千门中的修罗断路局，江湖上最大的搞钱局。”
丁火混迹开丰市井，大小事都有所耳闻，他是唯一识破局面的人，劝身边人莫要入局，全都是引诱百姓借印子钱的，是地下钱庄的阴谋，但没人信他一个赌狗的话。
魏措听罢，心中油然上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从狄昭到户部尚书黄伦，左膀右臂开始一个个被清除，事事都变得很棘手。
“大人，最近可是有什么人与您对着干的？是哪方政敌？”丁火问道。
魏措仔细思索，与他对着干的人太多了，一直对立的武将宁太尉，中立派的冯礼，外戚王家，就连皇上和宦官也开始反驳他。
但经过这么一想，这些人的周边，始终都有个人的身影——淳熙公主。
狄昭是公主夫君，本是公主一厢情愿爱得要死要活的男人，却被冯礼最先弹劾以权谋私，处刑又是公主监斩。
淳熙公主也曾举荐王宁北伐，就连大理寺卿老周的儿子周灵运，曾为公主说过话……
就连他派去酉州刺杀的杀手，都死在那儿了。
桩桩件件回想起来，魏措竟觉着有一阵寒意袭来。
他一直都没将这个沉浸情爱的公主放在心上。
“倒也说不上是政敌……本官猜，许是公主……”魏措幽幽道。
“是当朝淳熙公主？”
丁火听着有些意外，一个公主与宰相大人有什么仇什么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还做了这么多的局？
“本官之前就怀疑过她想要参政，看来是真的。”
“她还把我幺儿的——”
说到这里魏措暗暗攥紧拳头。
丁火晓得魏家小儿子不能人道的事。
他瞬时心中生出几分疑惑，这千门千术江湖上只有他的师父会，而他也早就听说那老头子去年死了，在开丰的一家博坊里死的，还以为是师父也出千手被人弄死了。
他师父拢共有九个徒弟，他排老四，头上三个师兄从未见过，另外的师弟妹都不在开丰，只是见过一个小师妹。
那是师父收的最小的一个徒弟，六岁起就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抚养，二人一起行走江湖。
那小师妹长得水灵，可后来和他们在浙东别过后便再也没见过，师父死后与其他的师门弟子都没什么联系。
莫非是哪个师门的兄弟姐妹也来了开丰，进了淳熙公主的府里做幕僚？
“大人，小的怀疑，公主府里是有个同门的兄弟姐妹，做了她的幕僚，好助公主参政啊。”
丁火一席话，让魏措不由得咬紧后槽牙，胸膛中的怒火再次燃起。
——
公主府。
某日，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后，顾相思才有空坐在书房里，再次将父亲的草拟翻出来研究。
柳絮端着一壶人参茶进来，放在她手边，就一直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抿着嘴神情犹豫。
顾相思抬眼，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奇怪，问：“出什么事了吗？”
柳絮纠结几番，还是打算开口，“相思姐，听说大理寺卿今日病逝了……”
顾相思微微诧然，放下手中的草拟。
“大理寺卿？你是说周灵运他爹？”
柳絮点点头，“周家正在办白事，你要去看看吗……”
她多少知道周瑞与顾相思家的事有关联，得知消息的时候，才在犹豫要不要告知。
顾相思眸色暗淡下来，冷冷道：“周瑞……是病死的？”
“是。”
前段时间顾相思就听周灵运说，周瑞身体不适，请了好几个太医都无济于事，所以周灵运才想要去大相国寺给周瑞祈福。
而顾家灭门案的主理正是周瑞，他替魏措草草结案掩盖此事。
周瑞是魏措的走狗，却又是周灵运的父亲。
可周灵运偏偏是她盟友。
一时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是大快人心还是该为周灵运惋惜。
顾相思站起身，整理裙摆，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语气冷静道：“柳絮，备车，我去看看。”
——
周府，阖府上下皆着缟素，白幡微微飘扬，黑色的“奠”字挂在府门口。
哀乐和哭声混杂在一起，有零星花白的纸钱散落在门前，左右两侧摆着两列花圈。
一辆马车停在周府大门前，门房高呼：“淳熙公主到——”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纷纷朝门口望去。
周灵运闻言，赶紧放下手中的线香，带着心里和讶异前去迎接。
她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