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洛国旧址,桃夭一路沉默。
楚辞是洛国长公主与将军的后裔,这本是极为敏感的身份。
然而,南国皇帝却毫无嫌隙地任用他,桃夭暗自思忖,恐怕这皇帝是笃定洛国如今已势微,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吧。
在这洛城,地方官员不止楚辞一人,那些人官官相护,结成了一张紧密的网,时常与楚辞作对。
楚辞官职不算大,能管辖的范围不过是洛城内外的一些繁杂事宜。
像剿山匪这种又危险又琐碎的事,也只有他会去做。
桃夭知他不易,心中对他既有敬佩,又有些担忧。
回到衙内,追风摸着肚子喊饿,便径直去了后厨。
桃夭则回转到小院住处。
刚走到门口,她的目光瞬间被一个东西吸引——又是纸张。
她心中一凛,快速往前后左右张望了一圈,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然而,并没有发现人影。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纸张,缓缓展开,里面竟然是一条指令。
“想知更多子时城外小树林。”几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收起纸条,桃夭陷入了沉思。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找楚辞商量,可刚跨出去的脚步又硬生生折了回来。
不行,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是敌是友尚未明晰,贸然声张,未免打草惊蛇。
思索片刻后,她决定独自前往。
夜晚迅速地将天地笼罩。
子时前,桃夭骑马来到城外小树林。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在房中留了纸条,告知了自己去的去向。
夜晚的风有些大,她拢了拢披肩,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简单用一根发簪固定了发髻。
那披风随风飘动,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腰间的弩弓,还有无名给她的指环。
她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缓缓前行,每一步都带着谨慎。
不多时,有黑影出现。
对方亦是骑着高头大马,且还不是一个人。
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对方缓缓靠近,桃夭微微眯起眼,暗自打量。
夜晚没有灯火,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其轮廓。
从身形上,她目测是男人。
“姑娘还是这么大胆。”听到声音,桃夭心中一震。
竟然是箫隼。
那熟悉的语调,让她瞬间辨别出了来人。
“二皇子殿下。”桃夭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是啊,是本殿,姑娘别来无恙。”箫隼的声音在夜色中带着几分悠然。
“纸条一直是你放的?”桃夭单刀直入地问道。
“是也非也,是本殿属下的所为,本殿授意而已。”箫隼的回答不紧不慢,似乎很享受这种对话的节奏。
那还不一样。
“为何?”桃夭她实在想不明白箫隼此举的目的。
“姑娘想知道身世,本殿自然要帮忙了。与其像个无头蝇一般四处乱撞,倒不如本殿行个方便。”箫隼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你有这么好心?桃夭心想。
嘴上却保持沉默。
她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他们来到她面前,桃夭才借着月光看清楚,箫隼是一身便服,其余的侍卫也是。
他们这是怕进城?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
“为何约我来此?”桃夭再次发问。
“姑娘是想问,为什么本殿不进城而是约你来小树林?”桃夭不语,箫隼忽然笑起来。
“呵呵,画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男女相会在树林,夜深人静好贪欢。”
呃,这男人是在调戏她。
一旁的侍卫显然有被自家主子油腻到,纷纷捂嘴偷笑。
箫隼挑眉,也不管他们。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桃夭,仿佛要将她看穿。
“多日未见,姑娘似乎消瘦了?是那楚辞没有好好款待你吧?”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衙内送信,自然知道她的行踪。
桃夭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心中对箫隼的目的愈发好奇。
“二殿下。不远路迢迢,来到洛城,难道只是为了与小女子在树林幽会?”幽会两个字,桃夭是咬着牙说的。
箫隼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那爽朗地笑声贯穿树梢,惊起树杈间栖息的飞鸟。
“不如,我们坐下来谈,如何?”说着,他已经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桃夭无奈,只好跟着下马。
侍卫们很快就燃起了火堆,那跳跃的火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
他们还变戏法似的拿出早已处理好的野兔肉,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多时,兔肉的香气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桃夭看着这一切,抿抿嘴角。
人家似乎是有备而来。
“夜晚相邀,不好空手,这不,白日里赶路时碰巧遇见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于是就抓来,处理干净,等着夜晚与姑娘一同品尝。本殿是不是想的很周到?”
箫隼冲着桃夭微笑,那笑容里竟然带着几分宠溺。
桃夭不敢看他,撇开眼帘道:“二殿下确实周到。”她表面波澜不惊,可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
箫隼笑着示意桃夭在火堆旁坐下,自己也紧挨着她落座。
桃夭身子微微一侧,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来,尝尝这兔肉。”箫隼接过侍卫递来烤好的兔肉,撕下一块递向桃夭,眼中满是期待。
桃夭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
兔肉烤得恰到好处,外皮金黄酥脆,内里鲜嫩多汁,可她此刻满心疑虑,只觉食不知味。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箫隼一边嚼着兔肉,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桃夭。
“嗯,尚可。”桃夭点点头道。
等到兔肉吃的差不多,箫隼擦了擦手,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姑娘可知,你身上所背负的,远不止你以为的那般简单。”
桃夭心中一紧,追问道:“二殿下此话怎讲?还望明示。”
箫隼顿了顿,抬眼望向夜空,似在斟酌言辞,“如今北境一带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若不慎,便会卷入其中。”
“可我只是想探寻自己的身世,为何会牵扯到复杂的局面?”桃夭眉头微锁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若在此暂居,倒也不是不可,我会派人手在城中暗中保护。”箫隼话锋一转。
“ 多谢二殿下的好意。”桃夭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拒绝无效,人家在城里本来就有暗探。
要不然又怎么会这么清楚明白她在城里的动向呢?
箫隼浅浅一笑,面对桃夭的聪慧发出赞赏。
“我这里有一些关于你身世的东西。还有一些是从夕阳村的村民口中得知的。”
箫隼看着桃夭,桃夭虽然惊讶,却依然接过了他手中之物。
“姑娘不问我?”
“二殿下做事哪里需要人过问?”
“哦。”没想到她如此直白,箫隼一时间居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侍卫又是忍俊不住的捂嘴偷笑。
难得看他们家王爷吃瘪的样子。
谁能想到,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会在一个小女人面前放低姿态呢?
“咳咳。”这次箫隼没有任意他们,咳嗽几声,以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