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终于图穷匕见了!你前恭后倨,果然有诈!”裴墨染指着她,像是被逼到绝路。
云清婳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就像是剥夺农民的地主。
她吹了吹指甲,漫不经心道:“裴墨染,你好歹是皇上、大昭战神,能不能痛快点?你应该不想在我这里,落下个吃软饭的名头吧?”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嘴脸?你就是奸商!哪念着一丝夫妻情分?”他抱着胳膊,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促狭,“你这么市侩无情的女人,也就我不嫌弃你。”
她差点被逗笑。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不忘pUA她。
“还钱!”她拿起他的参茶,悠悠地抿了一口。
裴墨染局促地轻眨眨眼,“我给你写欠条。”
她道:“还钱。”
裴墨染气不过,“我把国库打开,里面的珍宝任你挑选如何?你搬空都行。”
她又道:“还钱!”
他实在气不过,“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
云清婳抬眼看他,“还我钱!”
裴墨染:“……”
“蛮蛮,你是不是喜欢渔郡?我把渔郡送你。”裴墨染的瞳仁黝黑,沉声道。
云清婳玩笑道:“大昭不是不割地吗?千古一帝怎么把地割给我了?莫非你也想当千古半帝?”
“那又如何?送给娘子一块地怎能叫割地?”他期待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复。
“我不要!少把你看不上的东西给我。”她起身,沉下了脸,“你若是还不上钱,就放我离开,这很公平。”
裴墨染的手缓缓攥住,“蛮蛮,你一定要离开?你一定要这么逼我?”
“之前我写信劝你休战,劝你回京,你不答应,不也是在故意烧银子,逼我低头?你敢说自己没存这样的心思?”她的声音随之一冷。
裴墨染的唇轻颤,他的确生了这种心思。
“你等我几年,等国库的银子够了,我自然会还你。”他压低声音道。
身为男人向女子借钱本就丧失了脸面,现在钱还不上,更让他觉得分外羞耻。
云清婳本就没真打算让他还。
就算裴墨染想还,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
毕竟在这些封建古板眼里,大昭的一切都属于皇帝,何来“借”字可言?
更何况,他是打着保家卫国的名头花费银两的。
此事传出去,只会显得她理亏。
说不定爹娘跟哥嫂都不会站在她这边。
裴墨染会这么纠结、难堪,仅仅是因为他对她的感情,他不愿在心爱的人面前跌份儿。
她谈判拿乔,向来讲究有的放矢,软硬兼施,绝不会把人逼上绝路。
她不想让旁人听见,故意压低声音,尾音上扬,“不如等一百年?我百年后,这钱就不用还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裴墨染的唇动了动,手攥得咔咔作响。
为何蛮蛮总要这么逼他?
之前,跟谢泽修谈心时,他真的有过动摇。
他想要渐渐放手。
可现在,这个念头被扼杀了。
蛮蛮越想逃离他,他就越不敢放手。
他怕一旦放手,将来真的找不到蛮蛮了。
……
翌日。
云清婳便命飞霜收拾出宫的衣物跟金银细软。
魏娴闻风也悄悄来了,她准备了自己绣的帕子、皂靴,“此次离宫,也不知道何时还能见面,咱们姐妹间留个念想。”
云清婳的心弦像被拨动,在胸腔一颤,久久回响。
她笑看着魏娴,“阿娴,可惜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云清婳从妆奁里拿出一只梳篦,“这是我心爱之物,倘若你不嫌弃,就收下吧。”
魏娴将梳篦仔细用帕子包好,收在袖中,她的眼圈泛红,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敛住了泪,“蛮蛮,只是这次真的能离开吗?皇上那边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算起来,我跟他也夫妻十二年了,他为人还算正直磊落,花了我半数身家,他怎好意思再囚禁我?若是这样,就彻底折损情分了。”云清婳道。
天下间多少夫妻是因为钱财一拍两散的?
就算是大昭最鼎盛的时期,将全国百姓上交的粮草换算成银两合计,国库一年也只收缴了两千多万两白银。
这一年半以来,裴墨染连打好几场战役,花了她一千多万两,应该不好意思再挽留了吧?
魏娴长叹了口气,“蛮蛮,你还是不可掉以轻心,皇上毕竟是皇上,世上的一切都是他的。更何况,对你,他偏执到可怕。”
云清婳颔首。
她不希望跟裴墨染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
“我回去再给你做些路上吃的干粮跟小点心,你这几日,多陪陪云大人跟云夫人,好好休息。”魏娴轻拍她的手背。
云清婳颔首。
送走魏娴后,云清婳看向飞霜,“盯紧莲蓉,我感觉阿娴有些不对劲。”
“嗯?”飞霜半张着嘴,“莫非贤妃娘娘也生了私心,背叛您了?”
云清婳解释道:“不是的,我觉得阿娴知道点什么,但她不敢明说,方才是在故意点我。”
飞霜轻拍拍胸口,“原来如此。”
深宫之中,姐妹情意最是难得。
若是连贤妃娘娘都不可信,这天下间还有可以相信的情意吗?
……
魏娴回宫时,裴墨染正坐在坐榻上,看着在地上逗猫玩的承宁。
承宁的眼眸颇有些狭长,随了魏娴,但瞳仁清澈澄净,极具童稚。
这份天真是在承基、辞忧身上看不到的。
他有时候真的希望承基、辞忧不必这么聪明,幼稚一些,活得开心就好。
阿嚏——
承宁打了个喷嚏。
裴墨染冷冷瞥了眼照看宫女,“怎么回事?最近换季,二皇子可是穿衣单薄了?”
宫女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吃穿用度都是贤妃娘娘一手操办的,奴婢也给皇子添衣了。”
“父皇,您别生气。”承宁一脸单纯。
裴墨染眉眼间的戾气消散,声音轻了些,“那你说,你为何着凉了?”
“唔……”承宁歪着脖子,似乎快想破了脑袋。
忽地,他福至心灵,“是因为母后!”
“蛮蛮?”裴墨染讶然。
承宁认真地点头。
“说什么胡话呢?你母后最是爱护孩子,怎么可能让你受凉?”他板着脸,下意识维护云清婳。
虽然他总说蛮蛮是毒妇,但只有他能说。
承宁绞着手指头,认真道:“可是母后上个月给我做了牛乳酥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