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天人幽冥 > 第180章 比预想还要混乱。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青鸟指尖摩挲着千里蟾的纹路,眼神锐利如锋,直看向许仲平:“你方才说的‘公平买卖’,我倒要听听是怎么个公平法?”

许仲平神色坦然,语气沉稳:“我知晓郎君一片赤诚,心怀苍生,为护这人间安稳四处奔波,不辞辛劳。但郎君想必也清楚,唯有朝廷根基稳固,秩序井然,百姓才能真正安居乐业、乐享太平;否则便如你所言,朝政腐败、乱象丛生,到最后遭殃的,终究是无辜黎民。”

青鸟眉峰微蹙,瞬间抓住关键:“所以,你还是要我与你们合作?”

“非是合作。”许仲平缓缓摇头,语气笃定,“而是像方才提议杨都督那般,置之不理便好。”

“怎么个置之不理法?”青鸟追问,目光未松半分。

许仲平抬眼直视他,缓缓道:“郎君如今的身份,我便不多赘述。今日之后,郎君必然是要去扶摇派营救师父师母等人。”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这世间,世人对郎君‘天行王世子’的身份执念极深,百年之内,哪怕数百年,恐怕都难以消解。”

“郎君本就是天行王世子,理应回到幽界,重振天行王府,统帅龙骑军。”许仲平语气愈发恳切,“如此一来,既能让幽界入侵人间的实力大打折扣,也能全了郎君的爱民之心;至于这人间的纷争起落,郎君只需在幽界打理王府、约束部众,不必再过问插手。”

说罢,他静待青鸟回应,问道:“不知我这个提议,郎君觉得如何?”

青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许仲平:“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我算得明明白白。”

“先不说我能否顺利成为天行王继任者还是未知之数,单说龙骑军的统帅权——那可是幽界最强兵团,多少势力虎视眈眈、暗中角逐,我不过是个在人间长大的‘外人’,即使我得到统帅权,又有何功德、何底气,能让龙骑军上下俯首帖耳?”

他往前踏出半步,语气沉凝,字字戳中要害:“再者,即便我真能侥幸拿到统帅权侥幸服众,他日幽界太初帝降下旨意,命我率领龙骑军侵入人间,我是战还是不战?”

“战,则违背我守护人间的初心,与那诺尼之流无异;不战,则是抗旨不尊,身为幽界天行王、龙骑军统帅,却违抗帝君命令,又岂能在幽界立足?”青鸟冷笑一声,“到最后,我落得个里外不是人,进退两难,而你们呢?看似借我的手削弱了幽界入侵的势头,实则是扫清了我这个阻碍你们变革的障碍,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这般得不偿失的‘买卖’,何来公平可言?”

“郎君多虑了。”许仲平面色不变,从容回应,“你回到幽界后,若想争取龙骑军统帅权,我等自然会暗中助你一臂之力。至于天行王王位,太初帝可是……”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至极的法力波动突然自众人头顶的屋顶轰然降下,势如破竹!

许仲平、芙蕖圣女瞬间反应过来,身形一闪便掠到中堂两侧闪避。青鸟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刘管事等人,岂能坐视他们被波及?当即凝神聚气,立起一道无形护盾,堪堪挡住那道突袭的法力,护盾与那股白色法力相撞,发出沉闷的轰鸣。

与此同时,樊铁生抱着兰儿,足尖一点地面,瞬间瞬移到墙角安全之处。那红肤男子眼神一凛,不见丝毫迟疑,纵身一跃便冲破屋顶瓦片,直扑攻势来源处。

那道白光骤然暴涨,如潮水般向中堂四周席卷扩散!无数条莹白电弧撕裂空气,在交错的房梁之间疯狂缠绕、窜动,宛若活过来的白色霹雳,噼啪作响的脆鸣密集如雨,震得人耳膜发颤。

顷刻间,房梁断裂的嘎吱声、瓦片碎裂的噼啪声、法力交锋的轰鸣声混作一团,伴随着屋顶破洞处尘土簌簌落下。

青鸟感知到那道突袭的法力波动向院子里飞去,正欲开口,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喝骂声,显然外面也已陷入骚动。

他凝神护住昏迷的刘管事等人,目送樊铁生带着兰儿瞬移到墙角安全处,耳听得屋顶打斗声与院子里的骚动交织,心中已然明了——这突袭者来势汹汹,目标绝非自己。

许仲平与芙蕖圣女反应迅速,身影一晃便掠出中堂大门,青鸟见樊铁生怀中的兰儿眼神虽有惊惧,却无大碍,便对樊铁生递了个眼色,紧随许仲平二人身后追了出去。

一踏入院子,眼前的景象便让几人神色骤沉。原先那二十几位素衣女子,此刻横七竖八倒在尘埃里,个个面无血色、毫无生气,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生死未卜。

先前从屋顶垂下的三条白布条,不知被什么力道卷作一团,恰好落在火架之上。橘色的火焰正贪婪地舔舐着布料,火星噼啪作响,火势借着夜风愈发凶猛,烈焰腾腾似要冲天而起,将大半个院子映得通红一片,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不好!” 芙蕖圣女低呼一声,眼神瞬间揪紧如拧成的绳。那些素衣女子皆是她聚仙会的核心教徒,是她变革大业的根基,怎能坐视她们命丧于此?她脚下灵力一动,身形如疾箭般冲至跟前,蹲下身便急切地逐一探向她们的脉搏,指尖凝起柔和灵力,慌忙查看生死安危。

可许仲平此刻已然顾不上这些,他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西侧一处屋顶,那里隐约有一道青色残影闪动。“哪里走!”他低喝一声,身形骤然拔地而起,如离弦之箭般直扑屋顶。

就在他脚掌即将触碰到瓦片的刹那,屋顶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快如鬼魅!

一道凝练如刀的青色光芒骤然扫向他的身躯,锐风呼啸刺耳。许仲平反应极快,抬手便祭出本命灵力,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轰然爆发,如骄阳破夜,与青色光芒在半空中狠狠相撞!

两道光芒瞬间交织缠绕,如金龙怒斗青蛇,锋芒碰撞间迸射万千星火!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轰然炸响,磅礴气浪以交手点为中心席卷开来,吹得院子里的火焰猎猎狂舞,火星飞溅。

许仲平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青石板上,又借着惯性向后滑出丈余远,脚下石板被硬生生磨出两道深沟,碎石四溅。直到身躯靠近院墙边那棵两人合抱粗的柏树,他仓促间抬手按在树干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可那柏树根本承受不住这般巨力,树干瞬间爆裂开来,树皮与碎木四散崩飞。只听 “轰隆” 一声巨响,柏树带着呼啸的风声向一侧院墙倒去,伴随着瓦片碎裂的脆响与砖块崩裂的闷响,院墙被轰然压垮出一个巨大缺口,尘土弥漫中,断壁残垣狼藉一片。

可还未等他喘息,其周身突然泛起一阵细碎的青光,紧接着“嘭”的一声爆响,他外层的衣物与伪装彻底碎裂开来,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竟是一位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女子,眉目清丽,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与此同时,那红肤男子本已追击上空中的人影,却不料对方反手又是一道青色光芒袭来,光芒凌厉如刀,红肤男子仓促间只能以金光护体举臂格挡,却硬生生被那青色光芒击飞,重重砸落在院子中央,尘土飞溅,竟砸出一个丈余深的大坑。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芙蕖圣女此刻正全神贯注救治那些素衣女子,她盘膝端坐于女子们的中心,指尖凝起一缕缕柔和的金光,周身更是笼罩着一层莹润的光罩。随着她法诀掐动,身上的金光竟如盛放的花瓣般层层向外舒展,远远望去,宛若一朵金色莲花在夜色中缓缓绽放,圣洁而庄严。

以她为核心,金色的灵力化作圈圈涟漪,带着温润的暖意向外荡开,如春雨润物般,源源不断地渗入每位女子体内。那些原本气息微弱的女子,面色竟渐渐泛起一丝血色,呼吸也随之平稳了几分。

青鸟静立在石阶之下,墨色衣袍被夜风吹得微扬,目光如鹰隼般紧锁着半空中那道青色身影。夜色虽浓,他却已清晰辨出 —— 来者正是鹤鸣山那名行踪诡秘的年轻人。

此人的底细与立场尚是迷雾,但青鸟心念电转间已然掂量出对方的分量:鹤鸣山一战,他曾轻描淡写便击溃一众门派掌门;如今更能三两下压制许仲平与红肤男子这等好手,这般深不可测的实力,绝非寻常之辈,由不得他有半分小觑。

那神秘年轻人并未久留,见许仲平已然显露真容,红肤男子也已重伤,便不再恋战,身形一晃便要远去,只留下一串爽朗而带着几分玩味的哈哈哈笑声,回荡在夜空中,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青鸟的目光落在那水绿色衣装的女子身上,瞳孔骤然一缩——这张脸,分明就是当初在长江之上,站在水门角兽背上的那个女子!难怪他一直觉得许仲平的气息有些熟悉,原来竟是她乔装改扮而来。

女子见真面目已然揭穿,方才突袭的敌人也已远去 —— 虽仍猜不透那人的底细与目的,但事已至此,再掩饰也无意义。她抬手轻拂衣袖,将方才交手时沾染的尘土拭去,神色依旧平静无波,目光落在青鸟身上,语气仍如先前那般笃定沉稳:“郎君先前思量得如何?我那提议,可还合你心意?

青鸟收回目光,神色沉凝如铁,语气斩钉截铁:“不合。我既在人间长大,受扶摇派教化,便不能看着这人间苍生受难而袖手旁观;我虽为天行王世子,却从未想过让幽界与人间兵戎相见。娘子的提议,恕我不能接受。”

女子闻言,并未动怒,她目光扫过这满目狼藉的许宅,又看向从大坑中艰难爬出的红肤男子,红肤男子正捂着胸口,神色狰狞却不敢多言。良久,她才缓缓开口:“今日之事,便当给天行王世子一个面子。这许宅,我等不再占用,归还给许家便是。”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青鸟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但我那提议,望郎君再好好考虑一番。来日再见之时,提议依旧有效。”

说话间,芙蕖圣女已将素衣女子们救醒,那些女子缓缓睁开眼,虽面色苍白,却已无大碍。她们纷纷起身,聚拢到绿衣女子身旁。

绿衣女子对着青鸟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道:“走。”话音未落,她便带着芙蕖圣女、红肤男子以及一众素衣女子,纵身一跃,齐齐飞越屋顶,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院狼藉与燃烧的火焰。

青鸟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也不去追赶,只是眉头紧蹙。鹤鸣山的神秘人、乔装改扮的绿衣女子、心怀鬼胎的聚仙会……这盘棋局,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青鸟转身之际,正见樊铁生带着兰儿立在中堂门口,灯笼的火光洒在两人身上,映得兰儿脸上仍带着未散的怯意,却紧紧攥着樊铁生的衣角。

怀中的花巧忽然动了动,它从兰儿臂弯里一跃而出,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灵巧的弧线,周身泛起淡淡的灵光,落地时已化作身为女子模样。她快步走到青鸟跟前,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那些人……是聚仙会的?”

青鸟颔首,沉声道:“正是聚仙会教主芙蕖圣女一行。至于那假扮许家阿郎的,并非凡人,而是幽界之人。”

“幽界?”花巧瞳孔骤然一缩,眼神里满是错愕,失声惊问,“难道就是传说中妖魔的圣域幽界?”

“哈哈哈——”一旁的樊铁生忍不住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幽界可不是什么妖魔圣地,里面的门道可比这人间复杂多了!”

花巧没理会他的玩笑,目光重新落回青鸟身上,满是疑惑:“方才听那女子说,你是什么天行王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鸟望着她探究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再慢慢与你解释。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中堂里昏迷的人救醒。”

话音刚落,兰儿便挣开樊铁生的手,小步跑到花巧身边,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花巧心头一软,当即蹲下身子,与兰儿平视,声音里满是愧疚:“兰儿,对不起,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花巧没能在你身边。”

兰儿却用力摇了摇头,小脸上漾起一抹纯真的笑:“我就知道花巧一定会回来救我的,你看,你不是回来了吗?”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花巧的脸颊,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花巧又变回以前那个开心的花巧了。”

花巧一愣,不解地看向她:“开心的花巧?”

“嗯!”兰儿重重点头,语气认真,“前些日子你还总是笑盈盈的,可这阵子,我总见你忧心忡忡的,夜里还坐在窗边发呆,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小狸花猫图案的香囊,递到花巧面前,“这是我这几天偷偷给你做的,里面放了远志、柏子仁这些安神的药草,你带在身上,就能睡个好觉啦。”

香囊上的丝线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心意,花巧看着那小巧的锦布香囊,眼眶瞬间泛红,一把将兰儿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对不起,兰儿,真的对不起……”

兰儿温顺地靠在她的肩头,小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给你做个小小的香囊。不过今日见你眼神亮了些,也轻松多了,我就放心啦。”

温热的泪水顺着花巧的脸颊滑落,滴在兰儿的衣襟上。兰儿感受到她的颤抖,又补充道:“花巧要记得呀,这里就是你的家,我、阿爷,还有大家,都是你的家人呀。”

一句话戳中了花巧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积压的情绪瞬间倾泻而出,她紧紧抱着兰儿,泪水如决堤般汹涌,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谢谢你,兰儿……真的谢谢你……”

夜风吹过院子,带着火焰熄灭后的焦糊味,却也吹来了几分暖意。

与此同时,青鸟缓步上前,俯身查看地上昏迷的护卫。指尖在其怀中轻轻一探,触到一块棱角分明的硬物,他翻手将其取出 —— 竟是块巴掌大的乌木牌,牌面刻着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像,正是圣灵教的标志性图案。

青鸟指尖摩挲着木牌上冰冷的纹路,心中沉凝:聚仙会与圣灵教这般勾结,为祸人间,不知多少良善之辈遭其戕害。只是那圣灵教教主行踪诡秘,要何时才能将这邪教彻底拔除?

可念头刚落,他又想起沿途所见的流离百姓:耕者无田、老者无依,即便一生埋头苦干,也难换一餐安稳。这般万般苦难压身,他们才会寄望于教派的虚妄之说,求一份精神慰藉,盼着所谓 “神明” 能渡他们脱离苦海。

青鸟抬眼望向夜空,不知道何时,墨色云层越来越多,遮住了星月。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怅惘:九霄之上的神佛,当真看不见这人间的颠沛流离吗?

思忖间,一阵细碎的抽泣声传入耳中。他蓦然回首,目光所及,见花巧与兰儿正相拥而泣。花巧肩头轻颤,泪水无声地濡湿了兰儿的衣襟;兰儿则轻拍其背,温言软语地在她耳边安抚,声如春溪潺潺,熨帖着惊魂未定的心。

樊铁生站在一旁,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柔和了许多,看着相拥的两人,嘴角噙着抹浅淡的笑意。

望着这方小小的温暖,青鸟眉宇间的凝重渐渐消散了些许,指尖的木牌也悄然攥紧 —— 或许前路漫漫,但只要护得住眼前这些细碎的安稳,便不算徒劳。

片刻后,花巧的情绪渐渐平复,她轻轻扶起兰儿,指尖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兰儿仰头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小手掏出一方绣着雏菊的手绢,小心翼翼地为她拭去脸颊残留的泪水,软乎乎的声音带着哄劝:“花巧不哭,不哭啦。”

被她这般温柔以待,花巧心中的酸涩瞬间消散大半,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扬起弧度。兰儿见她笑了,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新月,满是纯粹的欢喜。

两人笑了一阵才渐渐稳住,花巧牵着兰儿的小手,转头看向青鸟,轻轻颔首示意。青鸟会意,与樊铁生一同跟上,几人先后走回中堂。

屋内依旧一片狼藉,先前被法术震晕的刘管事、一众婢女和护卫等人,仍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面色苍白,气息平稳却始终不省人事,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波动,昭示着方才的凶险。

石胜上前半步,俯身查看刘管事等人的状况,见他们只是灵力震荡导致昏迷,并无性命之忧,便抬手一挥。一道温润的淡青色灵力如流水般扫过倒地众人,所过之处,昏迷者的睫毛纷纷颤动起来,渐渐醒转。

刘管事意识刚从混沌中挣脱,脑中第一反应便是兰儿的安危,他挣扎着支撑起虚弱的身躯,目光慌乱地在屋内搜寻,声音沙哑带着急切:“娘子……兰儿娘子!你们别伤害她!”话音未落,他便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再次栽倒,连忙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扶住身旁的凳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此时的花巧已变回狸花猫的模样,蜷缩在兰儿怀里,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掌心。兰儿见刘管事苏醒,连忙走上前,轻声安抚:“刘管事,我没事了。”

刘管事这才转头看向兰儿,见她神色安然,身上并无伤痕,怀里还抱着花巧,而她身旁站着黑衣肃立的青鸟,以及一个身形壮硕、气势沉稳的汉子,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心中恍然明了是青鸟郎君出手相救,紧绷的神经一松,脸色也缓和了些许。

一旁的几个仆人也陆续恢复了神智,他们挣扎着起身,目光齐刷刷落在兰儿身上,见她平安无事,脸上才露出安心的神色,纷纷围了过来。

青鸟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地向刘管事说明情况:“那些护卫早已勾结圣灵教与聚仙会,图谋侵占许家宅邸。不过他们已然落败离去,日后不会再回来滋扰,你们大可放心。”

刘管事与一众仆人闻言,连忙缓缓起身,待身形稳住后,对着青鸟与樊铁生深深行了一礼,语气满是感激:“多谢二位郎君出手搭救,保全了许家上下!只是我家阿郎至今未归……”话到此处,他突然面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急切追问,“郎君,我家阿郎身在松州,会不会也遭了他们的毒手?”

“此处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既然未能得逞,松州那边应当无碍。”青鸟淡淡回应,语气沉稳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且安心等候,你家阿郎必然会平安归来。”

刘管事听他这般说,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再次躬身向二人道谢:“多谢郎君解惑,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许家上下定当效犬马之劳!”

青鸟抬手轻摆,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推辞的气度:“刘管事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他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护卫,话锋一转,吩咐道,“你让人将这些人绑了,直接送去官府,就说他们是圣灵教教徒,勾结外人图谋侵占许家宅邸 —— 官府知晓圣灵教为祸,自会妥善处置。”

刘管事闻言不敢耽搁,连忙转头对身旁几个机灵的仆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应声而去,匆匆找绳子准备。

这时,石胜缓步走到右侧昏迷的护卫旁,抬手间指尖凝起灵力,轻轻一点,那几个护卫便悠悠转醒。不等他们挣扎起身,石胜已快如闪电般在每人身上点了几处穴道,灵力封锁经脉,几人顿时僵在原地,四肢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满脸惊惶。

处置完护卫,他又转向昏迷的婢女婆子,指尖灵力化作柔和的暖意渡入她们体内,不多时,女眷们也陆续苏醒过来。

“刘管事。” 青鸟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比先前沉了几分。

刘管事心头一跳,连忙上前躬身应道:“郎君还有何吩咐?”

青鸟凝视着他,缓缓开口:“我听闻你跟着许家阿郎已有十余年,这些年他将赁屋之事交你打理,足见信任。只是常年与僦钱打交道,难免动些不该有的心思 ——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刘管事可明白我的意思?”

其实青鸟本欲直接点破他私扣僦钱的事,可先前见他昏迷中仍死死惦记着兰儿的安危,便知他心性不坏,只是被眼前的生计困局迷了心智。念及此,便不愿将事做绝,特意留了余地,给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刘管事何等精明,瞬间便听懂了弦外之音,脸色霎时涨红,随即又变得惨白。他双腿一软,险些跪下,声音带着悔意哽咽道:“多谢郎君宽宏大量,不将此事公之于众!实不相瞒,是我家中孽子好赌,赌债巨大,我一时糊涂才动了贪念…… 这实在对不起阿郎的信任!这管事之职我是万万不敢再担了,等阿郎回来,我自会负荆请罪,任凭处置!”

见他认错态度诚恳,毫无狡辩之意,青鸟便不再多言,点头道:“既如此,便由你自行决断吧。”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兰儿与花巧,眼中的凝重散去些许,微微颔首示意。

兰儿眨着清澈的眼睛,脸上满是茫然,显然没听懂青鸟与刘管事对话里的深意。但花巧心思通透,早已将其中关窍听得明明白白,她蜷在兰儿怀里,抬着毛茸茸的脑袋看了青鸟一眼,随即轻轻 “喵” 了一声 —— 那声回应不高,却带着几分了然的机灵劲儿,像是在说 “我都懂了”。

此时婢女们已尽数醒来,正相互搀扶着整理衣衫;门口的仆人也拿了绳子进来,准备捆缚护卫。

刘管事望着满院狼藉,又抬头瞥见屋顶被砸出的大窟窿,想到这一夜的惊涛骇浪,以及自己险些犯下的大错,不禁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羞愧。

青鸟与樊铁生返回随意楼客栈时,夜色已深,梆子声刚过子时。街口的灯笼只剩零星几盏在寒风中摇曳,唯有他所住的那间客房,窗棂间透出暖黄的灯火,隐约映出三四道交叠的人影,夹杂着女子轻柔的谈话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推门而入的瞬间,暖意裹挟着烛香扑面而来。只见蓉姐儿、清韵代与裴婉君围坐在桌旁,桌上摆着早已凉透的茶点,珠儿乖巧地坐在裴婉君身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弥武丸三人与李伍等人或坐于凳上,或倚着墙根,神色间都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焦灼。堂内四盏烛火跳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满屋亮堂却不显喧闹。

听见推门声,众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目光尽数落在青鸟与樊铁生身上。

“我们回来了。” 青鸟卸下肩头的寒意,对众人温和开口。

“平安归来便好!” 蓉姐儿率先起身,先前紧蹙的眉梢终于舒展,压在心底的巨石彻底落地,语气里满是真切的庆幸。

“花巧可安顿好了?” 清韵代跟着起身,快步走上前两步,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担忧,伸手便要去拂青鸟肩头的落尘。

“放心,” 青鸟语气带着几分笃定,“花巧性子坚韧,如今有兰儿陪着,不会有事的。”

“那兰儿娘子呢?没受委屈吧?” 裴婉君也轻声开口,珠儿跟着仰起脸,眼里满是期待。

“没事了,都安顿妥当了。” 青鸟认真回应,目光扫过众人关切的脸庞,缓缓解释道,“此次是聚仙会图谋许家大宅,想借许家的身份掩人耳目。白日里跟在刘管事身边的护卫,原是圣灵教的人,与聚仙会勾结着。那假扮许仲平的是此前在长江之上交过手的幽界女子。不过放心,风波已平,不会再出乱子了。”

几句话理清前因后果,众人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弥武丸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樊铁生的胳膊;蓉姐儿转身准备去唤伙计准备热水。

青鸟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倦意难以掩饰,转头对蓉姐儿温声道:“姑姑,不必麻烦了。今日诸事繁杂,大家都累了,快些回房歇息吧,养足精神才能应对后续的琐事。”

蓉姐儿望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也好。明日一早,我便去准备路上所需的干粮、伤药,都给你们收拾妥当。” 说着,她又细细交代起明日前往松州的事宜,青鸟耐心听着,确认没有遗漏后,才点头应下:“有劳姑姑费心了。”

“自家人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 蓉姐儿嘴角弯起一抹温和的笑,拍了拍他的胳膊,“快歇着吧。”

青鸟转而看向一旁的裴婉君与清韵代,语气比先前更柔了几分:“婉君、清韵代,你们今日跟着奔波了一天,也别硬撑,早些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清韵代轻轻点头,目光落在他疲惫的脸上,又忍不住叮嘱:“你也一样,别总想着周全别人,自己也要好好歇息才是。” 说罢,她朝王秀荷、弥武丸、梦子和琉美奈递了个眼色,几人跟着她轻步退出了房间。

裴婉君也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如棉:“诸事总有缓急,你别把自己绷得太紧,多注意休息。”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准备带李伍、香菱和珠儿离开。可刚走两步,就见身旁的珠儿揉着圆溜溜的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哈欠,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显然是困得快要睁不开眼。

裴婉君见状,心中一软,伸手牵过珠儿的手,温声哄道:“珠儿,咱们回去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就能去松州找你阿爷了。”

“嗯!” 珠儿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原本耷拉的脑袋猛地抬起来,眼睛一下子亮了不少,手紧紧攥住裴婉君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头:“好!我听婉君阿姐的!”

方才还蔫蔫的模样瞬间鲜活起来,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蹦蹦跳跳地跟着裴婉君几人回了房间。

见众人陆续离去,青鸟转身看向石胜、樊铁生、张问与王仙君。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石胜已先一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沉稳:“今日折腾了大半宿,你好生歇息,有任何事,等明日天亮了再议不迟。”

一旁的樊铁生也跟着点头附和,拍了拍张问与王仙君的肩膀:“咱们也别在这儿杵着了,让青鸟好好歇着。” 三人会意,跟着石胜一同向青鸟微微颔首作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还细心地将房门带至半掩,留了道透气的缝隙。

客栈的走廊很快恢复了寂静,只有廊外夜风掠过窗棂的轻响,屋内烛火在气流中轻轻摇曳,光影明暗交错,映着青鸟立在原地的身影 —— 眉宇间虽染着难掩的疲惫,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眼底的光并未因倦意而黯淡,反倒透着几分愈发坚定的沉毅。

青鸟走上前将房门轻轻关好,转身便见屋内已被收拾得整洁利落:床铺铺得平平整整,桌上的茶具归置妥当,墙角的矮桌上还摆着一盆刚换的清水,一方干净的帕子搭在盆沿,显然是有人提前贴心备好的。

他松了腰间的玄色玉带,将外袍脱下搭在一旁的凳子上,拿起帕子浸入清水,拧至半干后轻轻擦拭着脸和手。微凉的水汽拂过肌肤,奔波一日的疲惫总算消散了些许。只是指尖刚将帕子放回盆沿,他的目光便不自觉飘向床榻边的矮柜 —— 那里静静躺着他的剑盒,盒身裹着一方素色锦袋,细密的针脚勾勒出浅淡的云纹,纹理在光线下清晰可辨。那纹样绣得清雅别致,没有繁复的缀饰,却透着几分内敛的温润,此刻在昏黄烛火的晕染下,锦线泛着柔和的光泽,连带着剑盒都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些精致的暖意。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剑盒,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放着今日的结盟:祭祀时的誓言、金甲上的盟约、众人眼中的赤诚……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无论前路多难,总算有了个好开端。可转念想到天行王与龙骑军的归属,又轻轻皱了眉——此事牵扯甚广,此刻思虑不过是徒劳伤神,倒不如先放一放。

思绪又飘到自己的身世:母亲为何从幽界来到人间,又与父亲相恋?这些疑问至今没有答案,可幽界与人间之子的身份,早已刻在骨血里,与其纠结,不如坦然接受。

可即便如此,一想到即将面对幽界,幽界那边对自己人与幽界两界血脉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要面对的太初帝是什么样的人?要怎样去争取龙骑军的统帅权?最重要的是,若真有一天,自己成了幽界的天行王,统帅龙骑军,自己真的能坚守住如今的坚持,为两界带来和平,还是举刀向其中一边?他越想问题就越多,一想到此前因为自己心绪混乱,差一点走火入魔,当下更不敢再想,连忙整理思绪。

指尖的凉意还未散尽,青鸟的思绪却已飘远 —— 先是想到花巧与马逢舟纠缠的前世今生,一个为寻故人心心念念,一个为护所爱隐于轮回,纵有重逢的机缘,却总隔着难跨的因果,不由得轻叹:这世间果然没有两全的美事,圆满二字,从来都是最难得的奢望。

念头辗转间,又想起今夜的种种:那绿衣女子眼底深藏的算计,聚仙会为掩身份觊觎许家宅邸的野心,还有刘管事 —— 对许仲平忠心耿耿半生,却因儿子的赌债险些踏错一步,被生计压得喘不过气。这些事像一团乱麻,在他心头细细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他望着烛火中跳动的光影,眉头不自觉蹙起:这世间也好,幽界也罢,眼前这些看似孤立的事端,真的只是偶然吗?人心藏着万千沟壑,难测亦难防;世事裹着层层迷雾,行来步步艰难。

恍惚间,竟生出几分茫然的追问:这人、幽、冥三界,难道真的没有一条能让众生和谐共处的两全之路?还是说,如今这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本就是九霄之上的上神们,特意为三界定下的模样?

这疑问在心底轻轻盘旋,没有答案,只余一声无声的喟叹,随着烛火的微光,散在寂静的夜里。

青鸟摇了摇头,强按下自己的心绪。然而,思绪一下子又想到师父师母、凤鸣凤锦,刚平复的心又揪了起来——他们因自己的身世被扶摇派扣押,如今境况不明,怎能不担忧?可再一想,师父师母为扶摇派立下无数功劳,于情于理,师门也不该太过为难他们……

想到此,纷乱的念头渐渐淡去,困意如潮水般涌来,青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酸的眼角。他吹灭屋子里的油灯,躺进带着干爽气息的被褥里,眼皮越来越重,很快便被沉沉的睡意包裹,坠入了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