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棠棠与太子去东宫的时候,卢氏来到西郊乱葬岗。
这里被丢弃的人都是一些朝廷重犯,或者一些不详之人。
她根据昨日宫人的描述,在一处破败的柳树下,找到了全身已经僵硬的林玉轩。
他双目紧闭,嘴角溢出鲜血,衣裳被染成血色。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恨意,林玉轩已经死了,人死恨消,她心中如今更多的是凄凉。
人有时犯错不是故意为之,但是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前一段时间,林玉轩还是家中人人称赞的举人老爷,可是短短时日,他被林氏除名,触犯天颜,连死后都无法葬入祖坟,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最近,她的孩子经常会追着问,父亲去哪里了?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她都无语凝噎。
这几天林老太太也哀求她安葬好林玉轩,她当面都拒绝了。
旁人道她狠心,只有她自己知道,没到夜深人静之时,自己抱着被子睡不着时,有多心酸与绝望。
她恨林玉轩不顾自己与孩子,所以帮着林棠棠一起对付他;
但,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夫妻,他曾经是她的全部,是她的天,自己怎么可能没有不舍与依恋呢?
经过几日的思虑,她还是决定让林玉轩入土为安,以后,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他也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就将他当作曾经的同路过,后来走散了的人吧。
有的人,注定无法共白头,无法陪自己到最后。
她手上有和离书,也算不得林家的人了,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用草席给他收尸后,会连累到自己的儿女。
她喊了几个人帮忙挖了一个坑,将林玉郎埋在了京郊的石头山下。
她在坟前上了一炷香,“林玉轩,你曾经最瞧不上武将,瞧不上你哥哥,可是时间验证了,你哥哥比你要强上百倍,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是曾是林氏一族科举的希望,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最不值得的死法。也不知道你现在是否后悔了?”
山风吹来,香烛瞬间燃烧殆尽。
卢氏静坐了一会,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个是她为林玉轩做的最后一件事,今后回到家中,她会将林玉轩的事情,慢慢告诉自己的孩子,省得以后走错了路。
这厢,林棠棠与秦墨安到达了安郡王府。
安郡王神色一凛,最近整个王府都十分安静,除了北境一事,也暂停了京中的一切行动。
可是林棠棠与秦墨安此番前来是为何?
他不相信他们只是真的如同门房所说的那般,是过来叙旧的。
安郡王府与东宫、林棠棠此前都没有什么交集,此前他们也极少到安郡王府来。
安郡王看了一眼花厅,心中涌上不详的预感。
但是碍于太子的身份,他断不能将人拒之门外的。
因此,在收到门房的通报时,安郡王便安排管家加强府内的戒备,并火速去花厅接待。
“太子殿下万安。”
他先朝着秦墨安行了一礼,又对着林棠棠颔首,“安定郡主。”
林棠棠挑眉。
安郡王没有唤她在东宫的官职,也没有按照陛下赐婚的旨意喊自己为准太子妃,而是选择了自己安定郡主的封号。
看来他在内心是不认可自己与殿下的。
不过,他认不认可已经无所谓了。
“孤听闻安郡王府上有一座藏书阁,里面的书籍涉及多国风情,涉猎面积十分广泛,不知可否去里面看看书呢?”
安郡王狐疑地看着太子,他特地赶过来,便是为了藏书阁?
还是说,他们想借着藏书阁做一些文章?
“殿下,您来得真是不凑巧,藏书阁正在清理与打扫,暂时不能进去看书了。”安郡王礼貌地回应,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秦墨安。
话音刚落。
“郡王殿下,方才藏书阁今日的卫生已经做好了,需要继续安排人手去守着吗?”
一个小厮走过来,朝着安郡王禀告。
“看来安郡王办事的效率很高嘛。刚刚还在说清理与打扫,现在这些事情都已经完成了。孤便去一趟藏书阁吧。”
秦墨俺起身,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让刚刚前来回话的小厮,给他带路。
安郡王此时心中虽然恨得牙痒痒,可是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小厮走到最前面,秦墨安与林棠棠跟在身后,不一会便进入了藏书阁。
这个藏书阁一共有三层,面积很大,书架上都堆满了书籍,在一定程度上,一点都不输于外面那些官办的藏书阁。
两人稍作思考后,便直接去了三楼。
“殿下。三楼没有什么好看的,都的是一些废品。”安郡王笑着劝说道。
“没关系,孤只是看看。”
秦墨安自然不会如了安郡王的愿。
两人来到三楼后,安郡王也跟着上来了。
这上面放了一切旧书籍,还有一些手写的册子。
“这是什么?”秦墨安发问。
“这个一点也不重要。”
安郡王有些紧张道,“都是家父以前留下的手札。”
“老安郡王?”
安郡王点了点头,想要引秦墨安下楼之时,他却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对了,你父亲去云游去了,最近有没有回京?”
秦墨安边看边番,漫不经心地问道。
“前段时日回来了,现在还在外面。”安郡王瞬间警惕起来。
“对了,你父亲在外云游的法号叫什么?”秦墨安忽然话锋一转,让安郡王猝不及防。
“这个,微臣不知道。”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这样啊。”秦墨安听闻没有再继续追究,这让安郡王心中舒了一口气。
“咦,这诗册上,怎么都没有署名?”
秦墨安翻开册子的一页,让安郡王心惊肉跳,秦墨安果然是来寻东西的。
“这个,微臣便不知道了,父亲的东西微臣都很少知晓。”
“是吗?可今日孤收到一条线报,说恶贯满盈的安彬便是老安郡王呢,说安虚谷便是安怀德。”
林棠棠连忙在一旁补充,“没错,确实,那人似乎特别希望外面能够与安彬对峙起来,递了几次消息给我们,似乎,他对安郡王府的信息很清楚呢。”
安郡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挂着的笑容,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就说太子与林棠棠怎么会忽然上门,竟然是有人在暗中作怪。
自从五皇子死了之后,父亲与王府安静蛰伏,也没有露出过什么尾巴。
林棠棠对着秦墨安微微一笑。
那道袍后面的男子想挑起自己与安彬的战火,他们也照样可以将这战火东引。
最后,是烧到他们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