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海在翻涌。
秦霜能感觉到周围的雾气在无风的情况下疯狂的翻滚旋转。
她死死的盯着女孩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因为她的灵觉在疯狂的预警。
在未知的深处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触动了命运的丝线,就像是远在北美的蝴蝶仅仅扇动了一下翅膀,却在远隔上万公里的大陆中部汇聚了一场风暴。
秦霜并未察觉到在自身受到危险,但灵觉偏偏就是在给她预警。
“你们大主教那边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女孩有些无奈回头,“他留下的后手可能要提前发动了。这比我算的要快上很多,所以我才说时间不多了。”
“如果余年没能按照我的故事流程走完全程,你们的大主教可能会死。”
?什么意思
秦霜面具后的美眸瞪大了,一时间难以消化女孩所说的话,但很显然,她也开始着急起来。
“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做不了。”
女孩收回视线,表情有些凝重的向着天际望去,眼中闪着诡异的光。
燧人的这雾足够大,大到她无法看清已经偏离的故事线。
“等着吧。我已无力再次让故事回到正轨。”
昏黄的光线为洁白的云轻轻的染上了灿金色的纱。
戴着单片镜片的老人踩在了云朵上,他正对着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微微鞠躬。
“先生。”
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将手中的手杖提起,他摘下了头顶的绅士帽对着老人行了个礼,很像是一位真正从中世纪走出来的绅士。
“嗯,顺时好,段先生。”
“顺时好,真理先生。”
老人低下头行礼后,抬起头打量着这位匆匆赶来的‘真理’先生。
他的目光可能有些亵渎这位先生,但真理先生并不在意。
神性和人性被他平衡得很好,当他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成为人们口中的神明,当他不需要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质只会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的绅士。
一位富有故事的绅士。
他褐色的卷发贴在额前,黑色的瞳孔像是深渊般令人畏惧却又引人瞩目。
他手中抓着的手杖除去手柄处的银白通体漆黑。
除了衬衫和手杖上带着的白色,他身穿一身黑,这也包括他的手套。
这位真理高塔的首席并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老头,反而是一位看起来还带着些许书生气的男人。
真理先生对着这位老人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足够熙和也足够让人感到舒适。他微微低下头向雾海中的城市望去。
“燧人的情况还好吗?”
“目前来看,并未超出预计。但伊塔库亚密教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盖斯亚神教的人同样如此。”
真理先生点点头,“还在意料之中。愚昧的人向往真理的殿堂这在正常不过。”
他似乎并未将这两个教会看作敌对势力。
“你见到那个人了?”
“嗯,见到了。”
老人如是回答,“一位有些小聪明的渎神者。”
真理先生抿嘴,他脱下手套打了个响指,漆黑的方块一个又一个的在他脚下涌动,随后在两人的身前构造出了一张木桌。
“还有些时间,我们还能喝杯茶。
段先生,是要喝茶还是咖啡?”
他向后坐下,黑色的方块在他身后构造出了一张木椅。
老人如法炮制的坐下,“莫蒂先生,凭您喜欢就好。”
真理先生点了点头,“那正好,前段时间华光教会的主教送了我一些爵士红茶的茶叶。
我想,段先生身为一位地道的东方人,也应当更喜欢茶水吧。”
言毕,他将手杖、绅士帽还有手套挂在了空气中,一伸手,一壶冒着热气的白色鎏金茶壶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老人看着真理先生将茶壶对着虚空倒下,在茶水落下的地方忽的出现了一盏茶杯,他对此并未感到惊讶。
真理先生向来如此。
他绝不会做出有失绅士风范的事情。
“感谢莫蒂先生的慷慨。”
老人轻轻抿了一口,温润的茶水带着的茶香似乎要溢出来。
“不客气,能与一位专攻历史的学者共享好茶是我的荣幸。”
真理先生同样轻轻抿了一口来自华光教会的爵士红茶,轻轻开口。
“渎神者,一个亵渎神明得来的名号。其具体的含义早已不被人知晓,最为主流的说法是每当渎神者重新出现,就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只是关于渎神者,我却所知甚少,不知段先生能否为我解惑,渎神者的到底意味着什么?”
段升听到这句话怔了怔神,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真理先生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自从他加入真理高塔以来,这还只是第二次与这位见面。
在加入真理高塔之前,他虽不曾亲眼见证过真理先生的真身,但还是在那些掌握些许超凡力量的学者之间听过这位的事迹。
他曾亲身硬撼过盖斯亚神教,甚至引动了对方的神明下场,可在最后却依旧能做到全身而退。
对此,在那场学术的交流会上,学者们自分两派,有信仰的学者与无信仰的学者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他的好友多尼芬·格瑞斯就曾怒斥真理先生的行径为不知神恩。
多尼芬正是盖斯亚神教的教徒,尽管信奉学术无信仰之分,并且曾经还十分推崇真理高塔,但在那之后,彻底退出了学术界隐居在一个偏僻的教堂中。
是的。
真理先生不信神明。
他只追求世间的真理,但知识也是有重量的,可这位追求真理的先生无惧那些能将人压死的重量。
段升不清楚这位真理先生到底是走到了什么层次,也不知当初为何会与盖斯亚神教起冲突甚至惊动了他们的神明。
当然,这老人很快从回过神来,没再去思索其中隐藏的秘密,他点点头。
“莫蒂先生客气了。
关于渎神者我的了解也算不上太多,我也只是在《光辉残卷》和《盖德斯的闪耀》这两本书籍中看到过,我这些年在灰雾中搜寻过去的历史残片中也有些许的影像留存。
所谓渎神者,他们亵渎的并非我们所看到的,所能听到的神明。
我曾在一段历史的残片中又看到过,渎神者步入七神教堂,但教堂中的教徒却以礼相待。”
真理先生抿着微微点头,《光辉残卷》他看过,这部书只有短短的两卷,据说残卷的前身是《光辉纪》,一本完整的光辉纪元史书。
它是由光辉纪元中七大神教共同着成,而它完成的时间据说是在光辉纪元的末期。
但《盖德斯的闪耀》他就没听说过了,想必是段升前不久才从那些历史残片中翻找出的书籍。
至于历史残片,他当然也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所有教会都会进行封锁的东西,是被污染的过去。
“在《盖德斯的闪耀》中有这样一句话,‘凡静默的,皆为亵渎。’
而这段话所在的篇章名为《昏黄的光辉》,是整部书中的最后一个篇章。”
段升说到这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盖德斯的闪耀》这本书是我最近才从莫得里的历史残片中找到的,与《光辉残卷》相似,同样是一部史书残卷。
而这句话在整部书中并不起眼,但有意思的是,在《光辉残卷》中也有这样一句话,‘凡亵渎的,请归于静默。’”
真理先生点点头,这句话他记得,就在《光辉残卷》中讲述神陨的篇章中。
完整的叙述则是——悲悯的神宽恕了亵渎的罪孽,伟大的神将祂们爱惜的子民托举,愚钝的世人请在峥嵘中铭记“凡亵渎的,请归于静默。”
回望过去的神明是终章的起始。当人类心中的光辉散尽,等来的只能是无尽深渊中的苦痛。神明在人群中看到亵渎的罪孽。世人的愚钝让神明最后一次降下祂们的神迹,悲悯的神啊,深陷泥沼却依旧爱惜祂们的信徒。悲悯的神啊,最后一次煽动祂们的权柄,将愚钝的世人送向未来的起始。后来的人啊,请不要原谅愚钝的亵渎。
“当然,仅凭这两句话也不能完全诠释何为渎神者。莫蒂先生应该也知道渎神者的起源根本没办法追述吧?
回响纪元关于他们的记载只有短短一句——亵渎神明为人所弃之人。
但根据《光辉残卷》中的记载,渎神者的存在甚至能追述到光辉纪元之前的纪元。”
真理先生将茶杯放下,轻轻点头,“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情报来说,渎神者现身的最早记录在光辉纪元之前的不知名纪元的末期。”
“嗯,莫蒂先生在这方面比我了解得要准确。”
段升对着真理先生笑了笑,“那我先继续了。原本只是看到《光辉残卷》和《盖德斯的闪耀》中的这两句我还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您也应该知道,我在来燧人之前去了一趟灰烬区。
在那里,我被一片历史残片砸中。在那片残片中,我看见了一座青铜神殿,恰好我对青铜器的铭文又有所研究。”
段升感觉讲得有些口干,又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自深渊走出的处刑之人,请于亵渎中保持静默。
不要让祂们知道,你来了。”
段升差点没喷出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他说的,而是一位女子,但说得丝毫不错。
这句话正是他在那座青铜神殿的神座下看到的,一段由铎莱赫斯这一古老语言篆刻而成的箴言,一字未改。
段升抬起眼看向开口说话的那名女子,他正想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枚历史残片分明还在他的收藏中。
但那名女子并未在意的他的目光,而是将视线转向了还在一旁喝茶的真理先生。
“初次见面,真理先生。”
真理先生站起身很有礼貌的微笑着对这位女子微微点头。
“初次见面,玥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