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是春耕、秋收时农家人的传统。
下过雨后要赶紧种地,晚了种子就不发芽了,或者长不好。秋收要趁着晴天,方便晾晒,万一下雨就损失惨重了。成熟的庄稼淋了雨,很容易倒在田里发芽。
所以都非常抢时间,于是壮劳力就在田间地头休息一会,等着做不了重活的妇人、孩子把饭送过来,吃饭的时候就算休息了,吃过饭之后马上又要劳作。
要是农活不重,其实这种经历还是非常有意思的。葛家庄子牛多,春耕自然很快而且很轻松,田间地头都是笑声。
娃子送来的饭全是干饭,还有几条子肉,鸡蛋汤,这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要是关中也是此时春耕,那李世民陛下是不是也在地头坐着,跟灰头灰脸的李承乾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长孙皇后手帕包着头发,带着亲自做的烙饼卷上煮鸡蛋,给这爷俩送饭?
李世民用的锄头到底是不是金子的?
葛明一边吃饭一边胡思乱想,不过葛明完全想错了。关中大旱,除了靠近水源的农田浇了水之后勉强能种上一些谷子,其他地方根本就无法播种。
庄户人家心急如焚,更有甚者全家老小上阵,用木桶、木盆从河里挑水浇地。还有好多娃子,拿着破碗从河边舀水,颤颤巍巍的捧着往自家农田走,生怕溅出去一点。
只是娃子年幼,捧着碗走路不稳,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破碗变成了碎碗,娃子趴在地上哇哇大哭。一个中年汉子快步过来抱起孩子,用袖子给娃子擦了擦眼泪。
孩子父母看到孩子摔倒了,又见到有人把娃子抱了起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木桶、木盆,过来感谢。中年汉子摆摆手,示意不用谢。
这个汉子虽然粗布粗衣,但是气度不凡,身后还跟了不少随从还都牵着马,庄户一家人感谢之后就赶紧走了。
汉子正是李世民,正在长安周围查看旱情。冬天没下雪就预估到了可能会大旱,这春天只下了一场小雨,完全无法耕种。麦子算是要绝收了,这要是还不下雨谷子也种不上,就是种上了谷子,不下雨还是绝收,饥荒就在眼前了。
没有什么比饥荒可怕的,人可以病死但是不能饿死,要是人饿到了一定程度什么都做得出来。李世民从小收到过良好的教育,熟读史书,年轻时有东征西讨,怎么可能不了解农户的?
李世民喜欢读史书,史书上一些饥荒的记载,往往不了寥寥数字。某地大旱,易子而食,寥寥数字之下人间就成了地狱。李世民面沉似水,随从递过来缰绳,李世民翻身上马急速回宫。
回宫之后赶紧召集文臣武将,关中地区要开始救灾了,已经不能再等了。好在现在不怎么缺粮,好在冬天的时候有爬犁,否则等冰化之后再开始从南方运粮,救灾怕是来不及了。
随着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尉迟恭、秦琼、程咬金等重臣上殿,就宣布了关中地区救灾的正式开始。
救灾不光是发点粮食那么简单,今年绝收了,秋天没有麦种,来年开春没有谷种,这还是明年老天爷赏饭,要是不赏饭再旱上一年,那基本就可以迁都了。
唐代关中地区人口极为密集,吃饭的人多自然需要更多的粮食。庄户人家手中的存粮不多,最多能撑到初夏麦收的时候,算了算不过个把月的时间。要赶紧把粮食发到农户手上,更需要稳定人心。
不能让灾民闲着,聚在一起等饭吃是不行的,容易出事。所以古代都是以工赈灾,需要安排点事给灾民,做了事才能换粮食。修修路、修修水渠,把灾民的精力消耗掉。
一道道政令下发下去,关中地区的救灾工作如火如荼的开始了。除了继续从南方运粮之外,关中富户非常多,再从当地筹集粮食。
史书上关于贞观元年关中地区的旱情记载,没有易子而食,但是有流离失所,百姓长安就食。对于平民来说,闹灾了自然去京城,皇帝老子肯定有饭吃。
李世民应该感谢葛明才对,要不是有冬天可以在运河上走的爬犁,关中地区缺粮会非常严重。正因为有了葛明的无心之举,让救灾的难度小了很多。
葛明不担心关中是不是干旱,不管是丰收还是干旱葛明都不知道,因为对这段历史不熟。但是葛明知道史书上记载贞观二年、三年关中地区连续两年大熟,这也是为何李世民登基没多久就能灭突厥的原因,现在无非黎明前的黑暗而已。
每天钓钓鱼,地头田间看看,撸撸猫,看看小猴子烧出什么好东西没有,再跟张春来聊聊关于美食,这段日子农户虽然很忙,但是葛明非常滋润。
葛家庄子的春耕是全县最快的,甚至可以说满大唐最快。等到春耕接近尾声时,庄子上的牛基本都借给了附近的庄子,毕竟全都有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能帮还是要帮一把。
这时候葛明看到满庄子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在在田间地头、山坡挖坑种东西。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去年发现了一种白色的花,香味非常浓郁,于是专门留了不少花籽,趁着春耕全种上,到时候可以采花蒸精油。
人要是穷,每天就是傻乎乎的干活,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干,跟牛马差别不大。人要是富裕了,就有时间动动脑子,想想其他出路,最后越来越富裕。其实这才是钱生钱不费难的本质,是个良性循环。
葛家庄子的人以后要是穷,那就没天理了。葛明都没想过种花,只知道采点野花而已。葛明甚至可以想象,过两个月之后,田间地头、山坡上,远看近观全是花,那场景不知道有多美?
忙完了春耕之后,农家基本就没什么全家出动的农活了,主要还是除草为主。该上工的去上工,回酒楼的回酒楼,会木匠作坊的会木匠作坊,除非有孩子、老人呢,工钱可不能不赚。
原本以为春耕前豆制品作坊就能盖好,结果只弄了一半,不是缺少人手,而是缺少材料。砖瓦窑不是生产出来很多拿去卖,而是有订单之后再烧制,所以进度完全跟不上,看来以后禄伯会很忙。
葛明送的老花镜让禄伯欣喜不已,不但看得更清楚了,监工的时候还能防灰尘。福伯也摸摸索索拿出老花镜戴上,两个老头相视大笑。
葛明也回到了城里,遗憾的是骨瓷还不够完美,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烧出来。倒是焦炭存了不少,禄伯下一步怕是要开始炼铁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如果不出去玩玩,简直对不起自己。这个时代人少,只要出了县城到处都是风景,当然山上还有豺狼虎豹,生态自然没得说。
后世来的葛明喜欢看看山水,这可能跟后世自然景观破坏殆尽有关。可是葛粮、葛仓见惯了山深老林,说那玩意有什么可看的?不如去看看大海。葛明认为这时候又不能洗海澡,那玩意有什么可看的?
“老四,这时候的海鲜最是肥美。”
“大哥,去哪里看海?小弟奉陪到底。”
海鲜啊,这都多少长时间了,只吃过干货,虽然味道也不错,但是跟新鲜的始终相差太远。
“自然是合浦。”葛明觉得这个地方怎么这么耳熟呢?唐代好像有个公主的封号就是合浦,对对对,后来改成高阳公主了。那不是嫁给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后来跟和尚有一腿的那个吗?
“大哥,二哥,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就出发,到合浦不远,不过百五十里,半天功夫就到了。咱们三个带上刘义,四人四马,多带劲?”
“大哥,你跟二哥确实带劲,小弟的马还是小马,每天只能骑一会,这么长的时间哪里受得了的?再说刘叔的马是匹驽马,也跟不上你们两个的战马。”
“就算小马能骑那么长时间,怎么也要带着一些吃喝呀,帐篷、烧烤炉子之类的,马也驮不了多少东西吧?不如套车去,如何?”葛粮和葛仓看傻子一般看着葛明。
“老四,套车去合浦?知道路上要多少时辰吗?”要说古人懒得出去是有原因的,百五十里而已,后世高铁半小时,高速一个半小时,这要是坐马车去,估计要两天时间。
这时候葛仓说到:“大哥,不如老四就不要骑马了,咱们两个换着带,这样速度也比老四骑小马快很多。”
葛粮说到:“也只好如此了。”
“大哥,二哥,其他东西不带了吗?小弟打算海边吃烧烤呢,家伙都没有,怎么吃?”
这话一出口,葛粮和葛仓如同看大傻子一般看着葛明。
“老四,你是不是忘记了姑姑家住合浦,到了姑姑家什么东西没有?”
葛明听后不停拍脑袋,难怪说合浦这地方这么耳熟,居然想到了高阳公主那里去了,原来是姑姑家。那确实什么东西都可以不带,人去了就去了。只是表哥秦军怎么办?
“大哥,二哥,那表哥怎么办?要是知道咱们去他家,没有带他去,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葛粮在葛明头上摸摸,笑着说到:“老四,姑姑想带表弟回去表弟都不愿意,所以大哥才说去合浦啊,这样军儿就不跟着了。”
葛明突然觉得大哥此时是个智者,别看长得粗,心眼居然一点不少。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葛粮把打算去合浦看望姑姑姑父的事情说了,葛三爷和刘氏都没意见。旁边的秦军还在对条子肉下死手。
“表哥,表弟打算去合浦看望姑姑和姑父,你要不要也跟着去呢?”秦军满嘴肉,摇摇头含含糊糊的说不去,看来大哥是对的。
第二天一早,葛粮、葛仓、葛明、刘义四人出发。其实从临渝到合浦坐船才是最方便的,一路顺水南下,也用不了一天的功夫。
葛明的姑姑姑父每次来临渝都是多辆马车,原因是秦家就是玩船的,早就坐腻了,所以来临渝都是马车往返。
总不能真的空手去,母亲从库房挑了几样礼物让葛粮带上。再说这一路一点不近,干粮还是应该带上一些的。
至于葛粮、葛仓和刘义几人,完全是骚包。尤其葛粮,如同后世刚买车的人,上厕所都开车出去找公厕,正是瘾大的时候。去年缴获的好马每天就上下差骑,实在是不过瘾。
出了城葛粮就开始一路往南狂奔,把葛仓和刘义落在身后。这马比刘义的驽马快很多,路边景致从身边飞驰而过。
葛明算是遭了罪了,这是晚春时分,虽然说不上冷但是绝对说不上暖和。这时候本来就南风天比较多,葛明的脑门迎着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身体就吃不消了。
“大哥,大哥,停住停住。”
葛粮一听一拉缰绳,“驭”了一声,这匹马速度逐渐变慢,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老四,怎么了?是要拉屎还是撒尿?”
马停住了,葛明才感觉到了一点暖和,说到:“大哥,不如咱们别去了。”
“嗯?这是为何?刚出来怎么就打退堂鼓呢?”
“大哥,小弟以为不用到合浦,小弟已经被风吹死了。”
葛粮一听挠挠头,说到:“要不你坐在马后抱着大哥的腰?可大哥担心你掉下去。”
葛明心想就大哥这个骑马狂奔的样子,要是坐后面肯定会掉下去。穿越一趟不容易,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这让葛明也犯了难。
“老四,要不找件衣服给你裹上,反正一路上也没什么风景,这样还暖和点。”葛明一想也正好如此,所以两人下马蹲在路边。等着葛仓和刘义两人,因为不少东西都在刘义马上。
刘义的马跑不快,所以东西不至于弄丢了,反正出发前母亲是这么安排的,看来母亲大人还是知道两个堂哥的性子的。
一会功夫葛仓就看到,看到两人在路边蹲着,赶紧停住了马,翻身下马疑惑的问道:“大哥,明哥儿,怎么停住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葛明把事情一说,葛仓也挠头,只好也蹲在路边等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