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晓明那“叛逃”的惊险大戏,刚开场便因一时疏忽,如同那刚出洞的老鼠撞上了猫爪,被逮了个正着!
本以为此番定然在劫难逃,不死也得脱层皮。
哪曾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非但没掉脑袋,反倒在石勒的偏心包庇下,轻松便脱了困!
非但无罪,更是得了那羯人枭雄,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许下了未来执掌赵国军权的泼天重任!
李晓明躺在自家营房的地榻上,心里不胜唏嘘。
他心知肚明,此番能化险为夷,绝非自己那张嘴有多么巧舌如簧。
说到底,还是石勒这胡酋老儿有见识,爱才惜才,舍不得杀他这头能拉磨的“倔驴”,
再加上昝瑞和金珠这层关系在里头搅和,才让石勒爱屋及乌,把自己当自己人!
打发陈二带着那几个匈奴汉子,将自己的家私,又吭哧吭哧地从石勒的中军大帐里,又搬了回来,
李晓明望着帐顶的牛皮毡子,心里五味杂陈,十分矛盾!
按常理讲,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能得石勒这等,跺跺脚北方大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如此信任、器重,
甚至许以军国重权,真真是极为难得了!
若能真如石勒所言,将来在赵国执掌军权,统率千军万马,那威风,那权势,便是封个王爵,怕也未必能比得上!
他脑子里翻腾着自己知晓的“历史”:石勒死后,他那凶神恶煞的侄子石虎,最终可是篡位夺权,杀了那被立为世子的石弘,自己坐上了龙椅……
我李晓明可是个开了天眼的“知情者”!
若真能大权在握,助石勒提前除掉石虎这祸根,再倾力辅佐那据说还算仁厚、并非残暴之君的石弘……
说不定……说不定还真能开创个羯人的“盛世”呢!
到时候,我手握重兵,说话管用,想法子让赵国把代国那片地,还给拓跋义律大单于,岂不是两面做好人,里子面子全有了?
再或者,干脆和拓跋义律结盟,一起打天下!
凭这层关系,我和那义丽郡主……嘿嘿,也必能有个花好月圆的好归宿。
可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又转念一想,我一个汉人!在羯人这里做高官,吃胡人的俸禄,替胡人卖命……
这心里头怎么想怎么膈应!
更别说还要联合鲜卑人,帮着胡人去夺取汉人江山?
这岂不是坐实了“大汉奸”的名头?!
虽说那江南的司马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个高门士族对老百姓也未必仁慈……
可我这从小被“民族大义”熏染出来的现代灵魂,这道坎儿,它怎么就那么难跨过去呢?!
“唉!”
李晓明烦躁地挠了挠头,低声嘟囔,
“主义……主义……凡是带着这两个字的玩意儿,都是套在脖子上的精神枷锁!勒得人喘不过气,半点也不自在!”
他正被石勒的“恩情”,和内心那点“邪念”搅得心烦意乱,营帐的帘子“唰啦”一声被人掀开了。
青青端着一个粗陶瓦罐,蔫头耷脑地走了进来,小脸儿皱得跟苦瓜似的。
她“哐当”一声把罐子往矮案上一顿,带着哭腔嚷道:“将军!
营门口的守卫说,现在任何人想出营,都得有赵王亲笔的诏令!
咱们……咱们走不掉了!这可如何是好哇?”
李晓明叹气道:我的姑奶奶!这回能从鬼门关爬回来,已是老天爷开眼,祖宗保佑了!
您老人家怎么还惦记着逃跑这茬儿呢?
他见青青一副泫然欲泣的沮丧模样,只得耐着性子又劝慰道:“唉……咱们闹了这么一出,石勒肯定起了戒心,看得死死的!
眼下再想溜之大吉,那是痴人说梦!
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咱们且在这儿安生待着,从长计议,日后……日后总有机会的!”
青青一听这话,如同那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哭了起来:
“呜呜……我不过就是想回家……怎地就这么难呢?呜呜……”
她这一哭,李晓明心里也酸楚起来:你想回家,不过是路途遥远些,只要活着,总有办法可想。
可我呢?我是从后世开着货车,莫名其妙掉穿越来的!
我又怎么回家呢?!
还有……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儿……如今连面都见不着,我找谁说理去?!
正自黯然神伤,悲从中来,一抬头,却见青青哭得太过投入,眼泪流的太多,
她又下意识用手去抹,结果把那脸上的灰土,揉得东一道西一道,成了个小花脸!
李晓明看着好笑,一时忘记了难过,指着她的脸道:“快别哭了!瞧瞧你这脸,都快成张飞他妹子了!
你脸上的灰都被眼泪冲掉啦!”
青青闻言慌张,“啊呀”一声,慌忙用手捂住脸,一溜烟儿地跑出了营帐。
李晓明摇头失笑,正欲端起那瓦罐,看看里面是啥吃食,帐外却传来一声洪亮的禀报:“启禀镇南将军!赵王有令!
七日后,全军将与慕容氏贼寇决一死战!
王上谕令:请将军务必加紧操练,务使那‘甲骑铠马’成军,以备大战之用!”
李晓明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只得匆匆扒拉了几口饭食,便起身赶往军营点卯。
校场上,三千羯族精壮汉子已然列队。
李晓明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将那沉重的马铠,往战马身上套,又将那铁疙瘩般的重盔,扣在自己脑袋上。
一时间,叮叮当当,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这些羯兵平日里习惯了轻甲快马,来去如风,骤然被这几十斤重的铁家伙套在身上,如同被捆住了手脚,个个叫苦连天,
抱怨声此起彼伏: “哎哟!这铁疙瘩忒沉了!压得老子脖子都快断了!”
“娘咧!这马跑起来也不利索了!跟驮了座山似的!”
“将军!能不能……能不能不穿这乌龟壳?真闷死个人了!”
李晓明听得眉头一皱,心道:惯得你们毛病!老子可不心疼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