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过了腊月就是年。
今次陆家都回来过年,是以在村里很是热闹了一把。
走亲串友,外加巡视各处工坊,日子过的飞快,很快便到了元宵节这一日。
白景时特意安排了一艘大船,邀请众人去平镜湖赏灯。
今夜的平镜湖,那些个做皮肉生意的花船会主动灭灯不接待客人,整个湖边都是提着灯笼游湖的人。
而湖上的大船们,则围着湖中心的船,等着今夜的戏班子开场。
“却见那猴子从耳朵里......”
没想到今夜居然不唱戏,演的是西行记的话本,陆启霖有些得意,但也不想再多听,便想着去湖边逛逛。
今夜,可有不少摊贩摆摊。
等走到甲板上,却见前头埠头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热情招呼着客人。
可惜,周遭的文人墨客并未驻足。
陆启霖心头一动,扭头问安行道,“师父,可要去逛逛?”
这小子,玩的时候只顾自己,主动邀请的次数甚少,安行也坐的不耐烦,便点头道,“罢了,今夜人多,为师跟着,也好看着你点。”
这模样,陆启霖平时早就腹诽,这会却是笑嘻嘻的,“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下了船,人变多了。
走着走着,尤其是在埠头的时候,更是挤得厉害。
陆启霖干脆拉着安行走,走到了一个卖糖水的摊位前。
王二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俊秀少年,“这位小公子,可是要尝尝我家的糖水?十里八乡独一份,好喝的很。”
又去瞧安行,只觉得这位穿着华服的老爷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便忙道,“我这小摊的东西日日都清洗,很干净的,吃了不会闹肚子。”
见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带剑的,他心中有些忐忑,招词说起来也有些磕磕绊绊,“冰,冰糖炖梨润肺,桂花,桂花酒酿也好喝的哩......”
见他紧张,陆启霖忙道,“来两碗冰糖炖梨,两碗桂花酒酿。”
说着,带着人在边上的小桌板前坐下。
安行没带护卫,只有叶乔和安九跟着,四人正好凑一桌。
不过桌板很小,安行坐下就发现膝盖顶着桌板,很是不舒服,“去船上吃也行。”
陆启霖摇头,“师父,趁热喝滋味最好,王二叔家的糖水乃平镜湖一绝,咱们喝完再回去。”
安行环顾四周一圈,挑挑眉,“是吗?”
客人都没几个。
这时,王二带着一个小子过来,两人将四碗糖水摆上桌,王二瞅了叶乔和安九几眼,壮着胆子问,“小公子,你认识我?”
陆启霖笑着应是,“王二叔,我小时候跟着家人来湖边卖仙织花簪,头回来不知怎么卖,还是您帮着开口跟花娘的丫鬟们打招呼,我家这才开了张。”
王二惊讶的望着他,“原来是你。”
有上前仔细打量着陆启霖,“陆,陆家村那个孩子?眨眼你都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陆启霖点头,“是我,陆启霖。”
遇到熟人了!
王二瞬间熟稔起来,直接打开了话匣子,“哎呀,启霖啊,没想到啊。你现在是不是读书了?当初见着你,我就觉得你机灵的很,定是读书的料......咦,不对啊。”
王二忽然提高了音量,“你也叫陆启霖?来湖边的读书人都在说,今年江东省会试得第一的陆解元就是咱们平越县的神童,才十三岁,也同你一般大,你怎么也叫这个名字?你,你该不会就是,就是......”
当初,陆丰收来卖花簪,有些不好意思,是以跟人介绍姓名的时候含含糊糊的,王二没听清,只知道对方是陆家村的。
原来不曾深想,这会人在跟前,又是同名同姓同年纪的,由不得他不想。
王二的惊呼声有些大。
立刻招来了隔壁摊主以及往来行人的侧目。
有一个卖甜糕的汉子立刻笑道,“哎呦,王二,你又大惊小怪作甚?前头说你认识一个姓白的举人老爷,人家爱喝你的甜汤,今儿又说认识解元老爷了?你卖个糖水而已,咋还唱上戏了?”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却暗藏机锋。
甜糕和糖水,都是甜滋滋的,买了一家,一般就不会买另一家,是以两个摊位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王二在市井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嘴皮子不是吃素的,换做是平时,早就与隔壁打起嘴仗来。
但这会领悟眼前的少年便是陆解元后,他便直接忍了下来,不去理会。
可别脏了陆解元的耳朵。
却没想到,陆启霖站了起来,朝隔壁的摊主笑了笑。
“在下陆启霖,的确与王二叔是旧相识,平日读书不在本地,今次佳节特意来寻他聊聊。”
“啊?”卖甜糕的中年汉子张着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陆启霖说完又坐下,大声道,“王二叔,你家的糖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喝,是小时候的味道。”
周遭行人里也有不少文人,听到对话便不住朝陆启霖和安行看去,越看越激动。
“这,这不就是......”
他们想上前攀谈,但见这师徒俩并未回应他们的目光,似乎不想被打扰的样子,便又忍住了。
生生扭转脚步去买甜汤。
“店家,给我两碗陆解元他们吃的糖水。”
“店家,我也要。”
王二愣怔的望着陆启霖,被提醒了三回才过神,“哦,好,客官稍等。”
于是乎,糖水摊的生意直接火爆起来。
好些人没位置坐了,便站着喝,边喝边偷看陆启霖师徒。
师徒俩面不改色照常喝。
很快,王二跟前的糖水桶都见了底。
见他舀出最后四碗,旁人要买,他却摆摆手不肯了。
“不了不了,这几碗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