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腊月,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青瓦镇上空,寒风卷着碎雪,像无数细针扎在人脸上。镇子东头的百草堂却暖意融融,药香混着炭火的焦味弥漫在雕花窗棂间,只是这暖意挡不住堂内越来越浓的焦灼。
王宁站在柜台后,指尖捻着一株干枯的腊梅花,指腹摩挲着花瓣上蜡质的光泽。他身着藏青色暗纹长衫,袖口磨得发亮,常年抓药的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布满细密的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药渍。这位百草堂掌柜年近三十,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唯有眼下的青黑泄露了连日的疲惫。
“王掌柜,再给我抓一副腊梅汤吧!我家那口子咳得整宿睡不着,胸闷得像压着块石头。”一位裹着厚棉袄的老妇人被儿子搀扶着进来,嘴唇冻得发紫,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喘息。
王宁点点头,转身掀开身后的药柜。数十个朱红色抽屉整齐排列,每个抽屉上都用隶书刻着药材名。他拉开标着“腊梅”的抽屉,里面的药材已所剩无几,仅够再配两副药。“张婶,这是最后一副了,您先拿回去煎着喝,记得用温水送服,忌生冷油腻。”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铜秤精准称出三钱腊梅花,又搭配上陈皮、甘草,用草纸包好,系上红绳。
张阳站在一旁研磨药材,石臼与药杵碰撞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这位资深药师穿一身月白色长衫,衣襟上别着个绣着兰草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腊梅花蕊,走动时便飘出淡淡的清香。他眉眼细长,神情专注,磨药的动作不快却极稳,粉末细腻均匀。“掌柜的,库存的腊梅怕是撑不过今日了,方才又有三家来问,都是得了那‘寒郁症’的。”
话音刚落,门外又涌进几个村民,个个面色苍白,咳嗽不止,七嘴八舌地求着抓药。王宁眉头紧锁,安抚道:“大家别急,腊梅性温,能理气开郁、止咳化痰,正是治这寒症的良药,只是目前药材紧缺,我这就派人进山采摘。”
“哥,让我去!”后堂帘布一掀,一个穿着湖蓝色短袄、梳着双丫髻的姑娘快步走出。王雪年方十八,眉眼灵动,脸上带着几分稚气,背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里面装着采药锄、竹篮和防水油布。她自幼跟着父亲进山采药,对青瓦镇周边的山林了如指掌,辨识野生药材的本事连王宁都暗自佩服。
“雪儿,深山里雪深路滑,且腊梅多长在山涧峭壁旁,太危险了。”王宁面露难色,妹妹性子活泼莽撞,做事向来不管不顾。
张娜端着一碗热茶从内堂走出,她身着淡粉色襦裙,长发挽成发髻,用一支木簪固定,眉眼温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作为王宁的妻子,她自幼在药铺长大,懂些基础药理,平日里常帮着打理药铺琐事。“夫君,雪儿的采药手艺咱们都放心,眼下情况紧急,镇上患病的人越来越多,总不能看着大家受苦。”她将热茶递给王雪,“路上小心,记得带些干姜御寒,若是遇到危险,便点燃这腊梅香囊,香气能传得远些。”
王雪接过热茶一饮而尽,拿起桌上的香囊塞进怀里,拍着胸脯道:“哥、嫂子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回来,保证采满一篮野生腊梅!”她凑近药柜,拿起一朵干枯的腊梅花放在鼻尖轻嗅,“这人工种植的腊梅香气淡,药性也不及野生的醇厚,山涧北边的悬崖上长着一片老腊梅,寒冬里开得正盛呢。”
张阳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王雪:“这是用腊梅、薄荷炼制的清凉油,进山若遇蚊虫或头晕,涂抹在太阳穴便好。野生腊梅花瓣边缘有细微绒毛,颜色是鹅黄带点蜜色,可别采错了。”
王雪收好瓷瓶,背上药包就要出门。王宁叫住她,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刀递给她:“山路难行,带着防身。切记,日落前若没找到腊梅林,就先找个避风处歇息,安全第一。”
“知道啦!”王雪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寒风卷着雪沫子扑进药铺,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也吹起了柜台上那朵腊梅花,香气在堂内幽幽飘散。
王宁望着门外漫天飞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青瓦镇世代安宁,从未有过这般大规模的怪病,偏偏又赶上腊梅紧缺的时节。他转身看向张阳,沉声道:“你今日多留意些济世堂的动静,孙玉国那人向来心胸狭隘,怕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张阳点头应下,目光落在药柜里仅剩的腊梅花上。那花瓣蜡质饱满,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明明是性温的良药,此刻却仿佛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在这深冬的药铺里悄然弥漫。
夜色渐深,风雪愈发猛烈,百草堂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王宁和张娜守在药铺,时不时有人敲门求药,却只能无奈告知药材已断。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让人莫名心悸。王宁数次走到门口张望,却始终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王雪进山已经五个时辰了,按理说,此刻应该已经抵达山涧附近,可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此刻的深山之中,王雪正攀爬在陡峭的悬崖上。雪落在她的发间眉梢,冻成了冰碴,她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峭壁上一簇簇盛放的腊梅花。鹅黄色的花瓣在皑皑白雪中格外耀眼,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花瓣上的细微绒毛,心中一阵欢喜。
就在她准备采摘时,脚下的岩石突然松动,身体猛地向下滑去。王雪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一根藤蔓,藤蔓却不堪重负,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她重重摔在雪地上,怀里的香囊掉了出来,滚落在一旁的草丛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王雪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了肩膀。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在面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疤痕,正是孙玉国的手下刘二。他手上提着一把斧头,斧刃上沾着泥土,手臂上那道烫伤疤痕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可怖。
“小姑娘,这腊梅林可是孙掌柜的地盘,你也敢来偷采?”刘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语气中满是恶意。
王雪心中一沉,瞬间明白过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寒郁症,或许根本不是意外。她握紧了怀里的短刀,目光警惕地盯着刘二,身后的腊梅花在风雪中轻轻摇曳,香气依旧浓郁,却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风雪肆虐了一夜,青瓦镇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百草堂的门板刚卸下,就有村民顶着寒风涌了进来,个个面带焦虑。
“王掌柜,我家娃儿咳得更重了,胸闷得直哭,腊梅汤还有吗?”
“王掌柜,我家老头子喘不上气,您行行好,再想想办法!”
王宁站在柜台后,面色凝重地摇头:“各位乡亲,实在对不住,腊梅药材已经断货了。我妹妹进山采摘,本该尽早回来,可至今杳无音讯。”他指尖摩挲着柜台边缘,那里还留着王雪昨日临走时碰过的痕迹,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长。
张娜端着刚煮好的姜枣茶,分给众人:“大家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我夫君已经让张阳药师去山脚下打听消息了,一有动静就会告知大家。”她身着淡青色襦裙,发髻上别着的腊梅香囊微微晃动,脸上强装镇定,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担忧。
话音刚落,张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月白色长衫沾了不少雪渍,发丝凌乱,脸上带着急切:“掌柜的,不好了!我去了山脚下的猎户家打听,他们说昨日风雪太大,没人敢进山,也没见过雪儿姑娘。”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这是我在山涧入口处找到的,是雪儿姑娘的香囊。”
王宁瞳孔骤缩,快步上前接过香囊。那是个绣着腊梅花的青布香囊,正是张娜亲手缝制的,此刻香囊上沾着几片干枯的腊梅花瓣,边缘还蹭着一丝乌黑的汁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绝非腊梅或山中草木所有。
“这黑色汁液是什么?”张娜凑近细看,秀眉紧蹙,“雪儿向来细心,不会轻易弄脏香囊,定是遇到了危险!”她指尖轻轻拂过香囊上的腊梅花绣纹,声音带着颤抖。
王宁捏着香囊,指腹用力到泛白:“张阳,备上绳索、开山斧,我们进山寻找。”他转身看向村民,“各位乡亲,我妹妹失踪,实在无暇顾及药铺,今日暂不营业,还望谅解。”
“王掌柜,我们跟你一起去!”人群中走出几个年轻后生,“雪儿姑娘平日里常帮我们辨识草药,性子好得很,我们不能让她出事!”
“是啊,多个人多份力量,山里雪大,也好有个照应!”
王宁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谢各位乡亲。”他快速交代张娜守好药铺,若有异常立刻关门,随后便带着张阳和几个村民,背着采药工具,踏着积雪向深山进发。
山路崎岖难行,积雪没到脚踝,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王宁走在最前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自幼跟着父亲进山采药,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知道王雪说的腊梅林在山涧北边的悬崖下,那处地势险峻,平日里少有人去。
“掌柜的,你看这里!”张阳突然停在一处雪地上,指着地上的痕迹,“有拖拽的印记,还有几滴血迹!”
众人围拢过来,只见雪地上有一道浅浅的拖拽痕迹,旁边散落着几滴暗红的血迹,已经被冻成了冰碴。王宁蹲下身,指尖触碰着血迹,又闻了闻,沉声道:“是新鲜血迹,应该是雪儿留下的。”他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快,往腊梅林方向去!”
一行人跋涉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山涧北边的悬崖下。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悬崖上的腊梅林被人肆意砍伐,折断的枝桠散落一地,鹅黄色的花瓣被积雪覆盖,空气中弥漫着腊梅的浓香,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气。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村民惊呼,“好好的腊梅林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阳蹲下身,检查着折断的枝桠:“切口很新,应该是昨日被人砍断的。你看,这些腊梅花瓣上也沾着那种黑色汁液。”他捡起一片沾有汁液的花瓣,递给王宁。
王宁接过花瓣,仔细端详。野生腊梅花瓣边缘的细微绒毛清晰可见,蜡质饱满,可花瓣上的黑色汁液黏腻异常,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与香囊上的汁液一模一样。“这不是山中的天然汁液,像是某种人为调制的东西。”他沉声道,“雪儿一定是在这里遇到了危险。”
众人分头寻找,在悬崖下的一处草丛中,找到了王雪留下的采药锄和竹篮,竹篮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被揉碎的腊梅花瓣。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线索。
“掌柜的,会不会是遇到了野兽?”一个村民担忧地问。
“不像。”张阳摇头,“若真是野兽,定会留下撕咬的痕迹,可这里只有拖拽的印记和黑色汁液,更像是人为所为。”
王宁眉头紧锁,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孙玉国,再无他人。他站起身,目光望向青瓦镇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们先回去,此事定与济世堂脱不了干系。”
一行人带着沉重的心情下山,回到青瓦镇时,已是傍晚。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济世堂前竟排起了长队,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孙玉国穿着一身锦缎长袍,站在门口拱手迎客,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各位乡亲,我济世堂今日新到一批野生腊梅,药性醇厚,专治寒郁症,价格公道,欲购从速啊!”孙玉国的声音洪亮,故意让路过的王宁等人听到。
王宁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济世堂门口摆放的腊梅花上。那些腊梅花颜色鲜艳,却是深黄色,花瓣光滑无绒毛,显然不是真正的野生腊梅。他心中怒火中烧,正要上前理论,却被张阳拉住。
“掌柜的,不可冲动。”张阳低声道,“我们没有证据,贸然上前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孙玉国突然有了这么多腊梅,此事蹊跷,定有猫腻。”
王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张阳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王雪,查明真相。他冷冷地看了孙玉国一眼,转身带着众人回了百草堂。
百草堂内,张娜早已等候多时,见众人空手而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夫君,雪儿她……”
“还没找到,但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王宁扶住妻子,将山中的情况一一告知,“雪儿应该是被人掳走了,而孙玉国手中的腊梅,定是假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镇里正郑钦文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郑钦文穿着一身青色官服,面色严肃,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沉声道:“王宁,有人举报你妹妹王雪偷采济世堂的专属腊梅林,还携药潜逃,你可知罪?”
王宁心中一震,没想到孙玉国竟然恶人先告状。他冷笑一声:“郑里正,无凭无据,你怎能听信一面之词?那腊梅林是野生的,并非济世堂所有,而且雪儿失踪多日,生死未卜,何来携药潜逃之说?”
“哼,证据确凿。”郑钦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是孙掌柜提供的契约,上面写明那片腊梅林已被他买下,还有几位村民可以作证,看到你妹妹昨日在腊梅林附近出没。”
王宁看着纸上的契约,字迹潦草,印章模糊,显然是伪造的。他心中清楚,郑钦文定是收了孙玉国的好处,才会如此包庇他。
“郑里正,这契约是假的!”张阳上前一步,指着契约道,“野生腊梅林属于公有,岂能私自买卖?而且这印章一看就是伪造的,你怎能如此糊涂!”
郑钦文脸色一沉:“放肆!我做事自有分寸,岂容你一个药师置喙?”他看向王宁,“限你三日内交出王雪和被盗的腊梅药材,否则,我便封了你的百草堂!”
说完,郑钦文带着衙役转身离去,留下王宁等人面面相觑。
夜色渐深,百草堂内一片沉寂。炭火在炉中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众人心中的寒意。王宁坐在桌前,手中捏着那枚沾有黑色汁液的香囊,目光深邃。他知道,一场针对百草堂的阴谋已经拉开序幕,而失踪的妹妹,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张阳站在一旁,沉声道:“掌柜的,孙玉国步步紧逼,郑钦文又包庇他,我们该怎么办?”
王宁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想逼死我们,我偏要让他身败名裂。明日,我们就去揭穿他卖假药的真相,同时,继续寻找雪儿的下落。我相信,雪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还活着。”
窗外的风雪依旧,济世堂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百草堂内,腊梅的香气与药香交织在一起,带着一丝隐忍的锋芒,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较量。
翌日清晨,青瓦镇的积雪稍融,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寒气。百草堂刚打开门,就见几个村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昨日买过药的李老汉。
“王宁!你这个黑心掌柜,竟敢用假药害我孙子!”李老汉面色涨红,怀里抱着个脸色发青的孩童,孩童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身后跟着的几个村民也纷纷附和,个个面带怒容。
王宁心头一沉,快步上前查看孩童状况,指尖搭上孩童脉搏,只觉脉象沉滞,气息中带着一股阴寒之气。“李伯,这孩子的症状不对劲,不像是服用腊梅汤该有的反应。”他抬头看向众人,“大家别急,慢慢说,孩子服用的药是从百草堂买的吗?”
“不是你家的还能是哪家?”一个妇人哭喊道,“昨日你说腊梅断货,我们实在没办法,就去济世堂买了孙掌柜的药,可孩子喝了之后,咳嗽没好,反而胸闷得更厉害了,还发起了高烧!”
张阳眉头紧锁,上前问道:“孙玉国卖的药你们还留着吗?能否让我看看?”
李老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装着些深黄色的花瓣,正是昨日济世堂售卖的“腊梅”。张阳拿起一片花瓣凑近细看,花瓣光滑无绒毛,颜色过于艳丽,指尖捻动时还残留着一丝人工染色的痕迹。他又放在鼻尖轻嗅,除了淡淡的花香,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味。
“这不是腊梅。”张阳沉声道,“真正的野生腊梅花瓣边缘有细微绒毛,性温味辛甘,而这花瓣是普通梅花染色制成,本身性寒,若用于治疗寒郁症,只会加重病情。”
“你胡说!”一个村民反驳道,“孙掌柜说这是上好的野生腊梅,还说你们百草堂的药是劣质品,所以才治不好病!”
就在这时,孙玉国带着刘二走了进来,他身着锦缎长袍,手摇折扇,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王掌柜,话可不能乱说。我济世堂的药材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怎么可能是假药?倒是你家的药,昨日就有人说服用后没效果,如今李老汉的孙子成了这样,你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吧?”
刘二站在孙玉国身后,双手抱胸,手臂上的烫伤疤痕格外显眼,他咧着嘴冷笑:“我看就是百草堂的药不行,还想污蔑我们济世堂,真是无耻!”
王宁目光锐利地扫过孙玉国,沉声道:“孙玉国,你敢说你卖的是真正的野生腊梅?我这就当着众人的面验证。”他转身从药柜取出仅剩的几株正品腊梅,“大家请看,正品腊梅花瓣蜡质饱满,边缘有细微绒毛,颜色是鹅黄带蜜色;而你卖的药材,花瓣光滑,颜色深黄,明显是染色的普通梅花。”
孙玉国脸色微变,却依旧强装镇定:“王宁,你这是故意混淆视听!普通百姓哪里懂什么绒毛?我看你是因为自己药铺断货,嫉妒我生意好,故意栽赃陷害!”他转头看向众人,“大家想想,昨日王雪偷采我家腊梅林,如今人跑了,药材也不见了,说不定就是他们百草堂故意用劣质药糊弄大家,想掩盖偷药的事实!”
郑钦文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口,他面色严肃地说道:“王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若今日不给村民们一个交代,我只能依法封了你的百草堂。”
张娜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局面,心中焦急万分。她知道孙玉国是故意栽赃,可村民们被孩子的病情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辩解。她目光落在李老汉怀里的孩童身上,孩童的症状确实是寒邪加重的表现,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孙玉国售卖的假腊梅。
“夫君,不如我们先想办法救治孩子吧。”张娜轻声道,“孩子的病情不能再拖延了。”
王宁点点头,转身对众人说:“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担心孩子的安危。今日我免费为孩子们诊治,用百草堂仅剩的正品腊梅配伍药材,一定能缓解他们的症状。但我也希望大家能冷静下来,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他让张阳取出正品腊梅、陈皮、干姜等药材,快速配伍好方剂,又让张娜去后院煎药。张娜在灶台前忙碌着,心中却始终放不下。她记得王宁说过,腊梅外用可治烫伤,效果极佳,而刘二手臂的烫伤疤痕如此狰狞,想必是用了劣质腊梅,甚至是假腊梅。
煎药间隙,张娜想去库房取些甘草,刚走到后院,就见灶台旁的柴火堆有些松动。她伸手想整理一下,不料脚下一滑,身体向前倾倒,手臂正好撞在滚烫的铁锅边缘,一阵灼痛感瞬间传来。
“嘶——”张娜倒吸一口凉气,卷起衣袖,只见手臂上起了一片红肿的水泡,火辣辣地疼。
王宁听到动静赶来,见妻子受伤,心中又急又疼。“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连忙抱起张娜,快步走进内堂,从药柜取出正品腊梅,用石臼快速研成粉末,又取了些芝麻油调和均匀,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张娜的伤口上。
“腊梅性温,外用能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对烫伤有奇效。”王宁一边涂抹一边轻声说道,指尖动作轻柔。
张娜忍着疼痛,看着王宁专注的神情,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夫君,刘二手臂的烫伤疤痕那么狰狞,会不会就是因为用了假腊梅?孙玉国售卖的是染色梅花,本身性寒,外用不仅不能治烫伤,反而会加重伤势。”
王宁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说得对!这或许就是揭穿孙玉国的关键。”他抬头看向张阳,“张阳,你悄悄去济世堂附近打听,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用了孙玉国的药后出现异常,尤其是有烫伤、烧伤的人。”
张阳刚要动身,门外又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两个衙役推着一辆小车走来,车上放着几个药罐,正是百草堂昨日卖给村民的药。“王宁,有人举报你家药罐里藏着寒性草药,导致患者病情加重,我们奉命前来查验!”
王宁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孙玉国的又一计。他让张阳打开药罐,取出里面的药材,仔细检查后发现,药罐底部果然混着一些寒性的龙胆草。“这不是我们配的药!”王宁怒声道,“孙玉国,你为了栽赃陷害,竟然在我们卖出的药里混入寒性草药,良心何在?”
孙玉国冷笑一声:“王宁,你就别再演戏了。药是从你百草堂卖出去的,如今里面查出寒性草药,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郑里正,我看这百草堂分明就是谋财害命,理应立刻查封!”
郑钦文点点头,对衙役道:“来人,将百草堂查封,把王宁带回衙门审问!”
“谁敢!”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婉儿站在门口,身着素色道袍,腰间挂着一个装有腊梅的香囊,长发用木簪束起,面容清冷,眼神锐利如刀。她缓步走进来,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郑钦文身上:“郑里正,仅凭几罐被动过手脚的药,就想查封百年老店,是不是太草率了?”
郑钦文脸色一变:“林道长,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不要插手。”他深知林婉儿道法高深,且在镇上颇有威望,不敢轻易得罪。
林婉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青瓦镇的百姓安危,便是与我有关。孙玉国售卖假腊梅,王宁的药被动了手脚,此事疑点重重,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封店,莫非是收了什么好处?”
她的话一针见血,郑钦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孙玉国也有些慌乱,强装镇定道:“林道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可有证据?”
林婉儿看向张娜受伤的手臂,此时伤口已经不再红肿,水泡也开始消退。“证据自然有。”她指着张娜的手臂,“张夫人昨日烫伤,用百草堂的正品腊梅研末调敷,短短几个时辰就有明显好转;而刘二手臂的烫伤疤痕,狰狞可怖,显然是用了假腊梅所致。这便是最直接的证据。”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刘二的手臂,刘二下意识地想要遮掩,却已经晚了。孙玉国脸色铁青,没想到林婉儿会突然出现,还抓住了这个破绽。
王宁心中一喜,知道转机来了。他看向众人,沉声道:“各位乡亲,孙玉国为了垄断腊梅市场,不仅售卖假药,还栽赃陷害于我,甚至可能与我妹妹的失踪有关。今日我定要查明真相,还大家一个公道!”
郑钦文骑虎难下,只能说道:“既然林道长出面,此事便暂缓处理。但王宁,你必须尽快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我依旧会依法办事。”
孙玉国见势不妙,连忙说道:“哼,我就给林道长一个面子,暂且不与你计较。但若是你找不到证据,休怪我不客气!”说完,便带着刘二匆匆离去。
村民们见事情有了转机,也渐渐冷静下来,纷纷恳求王宁救治孩子。王宁让张阳赶紧煎药,又让张娜帮忙照料伤者。
百草堂内,药香再次弥漫开来,只是这一次,药香中多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息。王宁看着林婉儿,拱手道:“多谢林道长出手相助。”
林婉儿淡淡点头:“我只是看不惯有人为非作歹,玷污草药的灵性。腊梅性温,本是济世良药,却被孙玉国用来谋财害命,实在可恶。”她从怀中取出一片腊梅花瓣,“而且,我怀疑这寒郁症的爆发,也并非偶然。”
王宁心中一动,知道林婉儿定是发现了什么。他看着眼前的困境,又想起失踪的妹妹,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这场阴谋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而他必须在这场危机中杀出一条血路,既要救回妹妹,也要揭穿孙玉国的真面目,还青瓦镇一片安宁。
孙玉国带着刘二仓皇离去后,百草堂内的气氛稍缓。王宁让张阳加紧煎制正品腊梅汤,自己则带着林婉儿来到内堂,想要弄清她口中“寒郁症并非偶然”的深意。
内堂陈设简洁,一张梨花木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墙角的博古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药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腊梅香与艾草香。张娜端来两碗热茶,轻声道:“林道长,多谢你方才出手相助,否则夫君今日怕是难逃一劫。”
林婉儿接过茶碗,指尖触及温热的瓷壁,目光落在张娜的手臂上。那处烫伤已褪去红肿,水泡干瘪结痂,只留下浅浅的粉色印记,与几小时前的狼狈判若两人。“张夫人不必客气,”她语气清冷,却难掩赞许,“百草堂的腊梅是正品无疑,外用治烫伤的功效名不虚传。”
她转头看向王宁,从怀中取出一片干枯的花瓣:“这是我昨日在镇外水源旁捡到的,你看看。”
王宁接过花瓣,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表面,眉头瞬间皱起。这花瓣颜色暗沉,边缘卷曲,既无野生腊梅的细微绒毛,也无普通梅花的光滑质感,凑近鼻尖轻嗅,除了一丝腐朽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腥气,与香囊上的黑色汁液气息隐隐相合。
“这不是腊梅,也不是普通梅花。”张阳恰好煎完药进来,见状凑上前细看,“花瓣纤维粗硬,像是被某种药液浸泡过。”
林婉儿点头:“我已查验过镇外的溪水,水中含有微量寒性毒素,虽不足以致命,却能日积月累侵蚀脏腑,引发胸闷咳嗽等寒郁症状。而这花瓣,便是毒素的载体。”她顿了顿,继续道,“腊梅性温,理气开郁,本是解这种寒性毒素的良药,可孙玉国用寒性的染色梅花冒充腊梅,患者服用后只会加重寒邪,这正是他的歹毒之处。”
王宁心中一震:“如此说来,寒郁症是孙玉国故意制造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垄断腊梅市场,牟取暴利。”林婉儿目光锐利,“青瓦镇周边只有山涧那片野生腊梅林药性最纯,孙玉国砍断腊梅枝桠,封锁产地,再用假药控制市场,待村民们走投无路时,便可以天价售卖少量正品,大发横财。”
张娜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道:“昨日我烫伤后,夫君用腊梅研末调敷,不过几个时辰就好转了。可刘二手臂的烫伤疤痕那么狰狞,会不会是他当初也被烫伤,孙玉国用了这种假腊梅给他治伤,才导致伤口恶化?”
“极有可能。”林婉儿颔首,“腊梅外用需取正品花蕊研末,搭配芝麻油调和,才能清热解毒、消肿止痛。若是用了寒性的假腊梅,不仅无法疗伤,反而会让寒邪侵入伤口,导致疤痕增生,狰狞可怖。”
王宁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孙玉国为了利益,竟不惜残害百姓,掳走我妹妹,此仇不共戴天!”他看向林婉儿,“林道长,你可知孙玉国将我妹妹藏在了何处?”
林婉儿摇头:“我虽不知具体位置,但昨日在山涧附近探查时,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有新鲜的脚印和拖拽痕迹,旁边还散落着几片被染色的假腊梅花瓣。”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草图,上面画着山洞的大致方位,“那山洞位于腊梅林西侧的悬崖下方,极为隐蔽,寻常人很难发现。”
张阳看着草图,沉声道:“掌柜的,我们现在就去山洞寻找雪儿姑娘!”
“不可鲁莽。”林婉儿拦住他,“孙玉国心思缜密,定会在山洞附近设下埋伏。而且,我们还需找到他投放毒素、制造假腊梅的证据,才能将他绳之以法。”她看向王宁,“你可知药材商人钱多多的下落?他游走各地,手中掌握着许多药材渠道,或许知道孙玉国假腊梅的来源。”
王宁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钱多多昨日曾派人给我送过消息,说有一批珍稀腊梅想卖给我,只是昨日事发突然,未能详谈。”他思索片刻,“我可以以购买腊梅为由,将他约到镇外的破庙相见,趁机打探消息。”
“此计可行。”林婉儿点头,“钱多多唯利是图,只要许以重利,他定会吐露实情。不过,孙玉国必然也在监视钱多多,我们需小心行事,避免打草惊蛇。”
商议已定,王宁立刻让张阳写下书信,派人送给钱多多,约他今日黄昏在镇外破庙交易。随后,他让张娜留在药铺照料村民,自己则与林婉儿、张阳准备妥当,提前前往破庙埋伏。
镇外的破庙早已荒废,断壁残垣上爬满了枯藤,屋顶漏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霉味。王宁三人藏身于佛像后方,屏住呼吸,静待钱多多到来。
黄昏时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钱多多穿着一身绸缎马褂,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东张西望地走进破庙。他身材微胖,脸上堆满精明的笑容,眼神却时刻警惕着四周。
“王掌柜,你约我到这破庙来,可是想通了要买下我手中的腊梅?”钱多多搓着手,语气中带着急切,“我这腊梅可是正宗的野生货,药性醇厚,比孙玉国那假货强多了。”
王宁从佛像后走出,沉声道:“钱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想知道你这腊梅的来源,还有孙玉国的假腊梅是从何处进货的。”
钱多多脸色微变,眼神闪烁:“王掌柜,你这是何意?我只是个小商人,只管进货卖货,其他的事情我可不知道。”
“钱老板,你若是如实相告,我不仅会买下你手中的腊梅,还会给你双倍的价钱。”王宁语气诚恳,“但你若是隐瞒,孙玉国倒台后,你也难逃干系。”
林婉儿缓步走出,目光如刀:“钱老板,我们已经查到,孙玉国在镇外水源投放寒性毒素,制造寒郁症,又用假腊梅残害百姓。你若是知情不报,便是同谋。”
钱多多吓得双腿发软,他知道林婉儿的厉害,也清楚孙玉国的手段,若是两头不讨好,自己定然没有好下场。他犹豫片刻,终于咬牙道:“我说!我说!孙玉国的假腊梅是从外地买来的普通梅花,再用一种黑色的染料染色制成,那染料里就含有寒性毒素。他还派刘二带人封锁了山涧的野生腊梅林,谁也不许靠近。”
“那我妹妹王雪呢?”王宁急切地问,“你可知她被孙玉国藏在了何处?”
“王雪姑娘……”钱多多面露难色,“我听说刘二将她掳到了山涧西侧的山洞里,孙玉国原本想逼她说出腊梅林的其他秘密,可王姑娘性子倔强,宁死不屈。”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偶然得到的解毒丹,用腊梅、甘草等药材炼制而成,或许能解那寒性毒素。”
王宁接过瓷瓶,心中一暖:“多谢钱老板。”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二带着几个打手闯了进来,手持棍棒,气势汹汹。“钱多多,你这个叛徒!竟敢出卖孙掌柜!”刘二怒吼着,手臂上的烫伤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钱多多吓得躲到王宁身后,颤声道:“王掌柜,救我!”
王宁面色一沉,对林婉儿和张阳使了个眼色:“动手!”
林婉儿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冲到刘二面前,手中拂尘一挥,几根银丝直射刘二的手腕。刘二惨叫一声,手中的棍棒掉落在地。张阳则捡起地上的石块,精准地砸向其他打手的膝盖,动作利落,显然早有准备。
王宁抽出腰间的短刀,直指刘二:“说!我妹妹到底在何处?孙玉国还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
刘二被林婉儿制住,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恐惧:“我说!我说!王雪就在山洞里,孙掌柜还准备明日将她转移走。那寒郁症确实是孙掌柜制造的,他在水源里投放了大量寒性毒素,想让村民们都依赖他的假药!”
林婉儿冷哼一声,手起拂尘,将刘二打晕过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就去山洞营救王雪姑娘。”
三人带着钱多多,趁着夜色向山涧西侧的山洞赶去。山路崎岖,寒风刺骨,王宁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飞到妹妹身边。他握紧手中的短刀,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救回妹妹,让孙玉国血债血偿。
山洞位于悬崖下方,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掩,极为隐蔽。王宁三人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丛,隐约听到洞内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是雪儿的声音!”王宁心中一喜,立刻加快脚步,冲进山洞。
山洞内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和寒性毒素的腥气。王宁点燃火把,只见洞内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绑着一个身影,正是王雪。她衣衫褴褛,脸上带着伤痕,却依旧眼神坚定,看到王宁等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哥!”王雪激动地喊道。
王宁快步上前,解开绑在妹妹身上的绳索,心疼地说:“雪儿,哥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张阳拿出水囊和干粮,递给王雪:“雪儿姑娘,先喝点水,吃点东西。”
王雪接过水囊,喝了几口,轻声道:“哥,孙玉国用假腊梅害了很多人,他还说要将我卖到外地去。我在山洞里发现了一个秘密,他的卧室里藏着很多黑色的染料和寒性毒素,还有一本记录着制毒方法的小册子。”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孙玉国带着郑钦文和大批衙役赶到,将山洞团团围住。“王宁,你们跑不了了!”孙玉国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狞笑,“今日我就让你们兄妹俩葬身于此,百草堂也会归我所有!”
王宁将王雪护在身后,与林婉儿、张阳并肩而立,目光锐利地看着孙玉国:“孙玉国,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山洞内火把噼啪作响,光影在岩壁上投下狰狞的晃动。孙玉国站在洞口,身后跟着郑钦文与十几个手持刀棍的衙役,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狞笑:“王宁,你以为救回王雪就能翻盘?这山洞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郑钦文身着官服,面色阴沉地补充:“王宁勾结盗匪、污蔑乡绅、私藏禁药,今日人证物证俱在,休怪本官无情!”他挥手示意衙役,“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衙役们蜂拥而上,刀锋映着火光,带着凛冽的寒气。王宁将王雪护在身后,对林婉儿与张阳使了个眼色。林婉儿身形一晃,素色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香囊飞出,腊梅香气骤然弥漫。她手中拂尘翻飞,银丝如箭,精准缠住最前排衙役的手腕,借力一拉,几人惨叫着撞在一起,阵型瞬间散乱。
“腊梅香气浓郁,可提神醒脑,也能乱人心智!”王宁高声喊道,同时点燃怀中早已备好的腊梅香囊,掷向人群。灼热的炭火引燃干花,浓烟裹挟着醇厚的香气喷涌而出,衙役们吸入后头晕目眩,动作迟缓。张阳趁机掏出药囊,将腊梅与薄荷、苍术配伍的药粉撒向空中,药粉遇火蒸腾,不仅能化解孙玉国暗中准备的迷药,更让寒性体质的衙役们浑身发软。
王雪虽浑身是伤,却眼神锐利,她从怀中摸出一把晒干的腊梅枝条,这是她被掳期间偷偷收集的。“哥,用这个!”她将枝条掷给王宁,“野生腊梅枝条性温,遇火燃烧可驱寒毒!”
王宁接住枝条,反手插入火堆。枝条噼啪燃烧,暖黄色的火焰中,细微的腊梅绒毛随火星飘散,落在被寒毒侵蚀的衙役身上,他们皮肤上的红疹竟渐渐消退。孙玉国见状大怒,抽出腰间弯刀亲自冲来:“妖术惑众!给我死!”
他刀锋直劈王宁面门,王宁侧身避开,指尖沾起地上的黑色染料——那是孙玉国制造假腊梅的原料,寒性剧毒。王宁趁势将染料抹在刀背,反手格挡时,染料沾到孙玉国手臂。孙玉国惊呼一声,手臂瞬间泛起青黑,伤口处传来刺骨寒意,正是他当年烫伤后误用假腊梅的旧疾复发。
“这是你自己造的孽!”王宁眼中寒光乍现,短刀直刺孙玉国小腹。张阳从旁配合,用煎药的铜壶砸向孙玉国膝盖,铜壶中剩余的腊梅汤泼洒而出,落在孙玉国伤口上,寒性毒素与腊梅温性相撞,疼得他满地打滚。
郑钦文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林婉儿拦住去路。“郑里正,收受贿赂、草菅人命,你以为能跑得了?”林婉儿拂尘一甩,银丝缠住他的官袍下摆,轻轻一拉,郑钦文狼狈倒地。她从怀中取出一纸书信,正是孙玉国贿赂郑钦文的凭证,上面还有两人合谋制造寒郁症的字迹,“这封信,足以让你身败名裂。”
山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钱多多带着十几个青瓦镇村民赶来,每人手中都拿着锄头扁担。“王掌柜,我们来帮你!”钱多多高声喊道,“孙玉国的假药害了我们家人,今日定要讨个说法!”
村民们涌入山洞,原本还想反抗的衙役们见状纷纷弃械投降。孙玉国被王宁踩在脚下,面色惨白如纸,看着围上来的村民,终于崩溃嘶吼:“是我输了!可那寒郁症……那寒郁症是我为了生意,在水源里投了三年寒性毒素!我以为腊梅能解,没想到……”
“你错在不仅用假药害人,更玷污了草药的灵性。”王雪缓缓走上前,她衣衫虽破,却脊背挺直,“我被掳期间偶遇深山隐士,习得腊梅特殊炮制法,你所谓的寒性毒素,用三重蒸制的腊梅蕊配上干姜、甘草,三日内便可根除。”
王宁心中一动,想起妹妹失踪期间的奇遇,眼眶微热。他转头对张阳道:“立刻带村民回镇,用雪儿说的方法炮制腊梅,救治所有患者。”又看向林婉儿,“林道长,麻烦你看管孙玉国与郑钦文,交由官府处置。”
林婉儿颔首,目光落在燃烧的腊梅枝条上:“腊梅寒冬绽放,性温而坚韧,本是济世良药,今日总算不负其名。”
三日后,青瓦镇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百草堂前,王宁与王雪、张娜、张阳一起晾晒炮制好的腊梅蕊,鹅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蜡质光泽,香气清冽而温暖。村民们陆续前来领取汤药,服用后胸闷咳嗽的症状很快缓解,脸上重新有了血色。
钱多多送来大批优质药材,诚恳道:“王掌柜,之前是我利欲熏心,今后我定只做正品药材,为百草堂效力。”王宁接纳了他,毕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县衙传来消息,孙玉国因投放毒素、谋财害命、非法囚禁等罪名被判流放,郑钦文收受贿赂、包庇罪证确凿,革职查办,家产充公。山涧的野生腊梅林被官府列为保护地,由百草堂负责养护,王雪成了专职的采药人,每日带着村民采摘腊梅,传授辨识与炮制技巧。
寒冬腊月,青瓦镇的腊梅再次绽放,漫山遍野的鹅黄色花朵在白雪中摇曳,香气弥漫整个小镇。王宁站在百草堂门口,看着往来的村民脸上洋溢的笑容,身边是温柔的妻子、干练的妹妹与忠诚的伙伴,心中感慨万千。
张娜递来一杯温热的腊梅茶,轻声道:“夫君,一切都结束了。”
王宁接过茶盏,茶汤入口温润,带着腊梅特有的甘香。他望向山涧方向,那里的腊梅开得正盛,如同正义从未缺席。“不,”他轻声道,“这只是开始。百草堂不仅要治病救人,更要守护草药的本真,让这份寒香,永远护佑青瓦镇的安宁。”
寒风掠过,带来阵阵腊梅清香,夹杂着药铺里的草药气息,在冬日的阳光中久久不散。这场因腊梅而起的诡案,最终以正义落幕,而中医药的智慧与风骨,如同寒冬中的腊梅,在风雨洗礼后,愈发坚韧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