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亮了,春含雪往外走的步子也更回快了,按着昨天进来的方向,左拐右走,一眼瞟过去,看到不少下人都匆忙准备打水去服侍主子洗漱,轻脚轻手的揭开帷帐的帘子,动作细致而小心,无论做什么都很有修养,甚至如此多的人,也是鸦雀无声,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做什么。
春含雪刚走出去,才发现路口被围了路障,周围全是守备森严的侍卫,进出都得用腰牌,昨天她是跟太子一起来的,并没用到腰牌,也没看到这么多的侍卫,才想到杨逸说过,今天皇帝会御驾来此亲临狩猎的盛况,侍卫肯定会比昨天更严更多。
不管怎样,她都是要离开的,管他皇帝来不来。
她出去时,没想到那些侍卫只是打量她,并没有拦截,春含雪还以为很严,竟也不过如此,趁着没人发现,她赶紧往回赶,只希望路上能遇到回去的马车,好捎她一程,这猎场看似不远,实际上已经很远了,骑马都得一个时辰,走回去,怕是得把人走废了。
才走了不到一半,有四五个人骑马如疾风似的卷土而过,她抬头看去,为首骑了一匹油亮黑马蒙着面纱的年轻公子也正好抬头,看到她一怔,突然又以极快的速度猛得勒住马绳,其他人都是一惊,也慌张的随他一起勒马停住,有一个人没注意,还差点跌下马,春含雪回头看去有些好笑,这谁啊,竟然这么莽撞?
不曾想,那公子又勒住马快步返回来走到她面前,无比惊讶道,“阿雪,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在这,你果然是来了猎场,难道这是要回去?”
这声音是陆昊?
陆昊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他那白皙的俊脸,春含雪也有些惊诧,反问,“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一大早上天还没亮,袁梦缨就带着你那个小陪侍到我那,哭着说你一晚上没回来,怕你出事,求我来找你,我猜你是到猎场来了。”他揉了下太阳穴,无奈道,“我没睡好,天还是黑的,他们就到我家门口敲门,你到猎场为何不跟他们说一声?害人担心成那样。”
春含雪皱眉,“……我也不知道我要到猎场,不说了,我准备回去,正好你来了我就不用走路,拉我上马。”
陆昊把她拉上马去,思索了一下,随后又笑道,“回去做什么,这次狩猎不同于往日,既然已经来了,就留下好好看看,以往的狩猎可没这样的盛况,我得了消息,他们这次弄了只吃人的老虎在猎场里,这是之前的狩猎从来没有过的事,你也去见下世面吧,我也想看谁能制服得了这只猛虎。”
老虎?
春含雪刚要说她才不想见老虎,也不想去猎场。
陆昊却放开马绳,带着她骑马向猎场快速疾驰而去,这……这又回去?
路障前的侍卫看春含雪又回来了,都露出一丝疑惑,又看她跟陆昊在一起更疑惑了,陆昊拿了陆氏的腰牌很轻松就通过,他本来就住在天子脚下的官宦贵地,来来去去的,许多侍卫都认识他,就是不拿腰牌也不会阻拦。
春含雪沉着脸,她根本不想回来,可陆昊的兴致很高,做为文臣,陆氏并不用参与狩猎,上次的狩猎之事,他参与过,但那只是凑热闹,以狩猎的名意到山上去玩耍罢了,最后随便猎几只锦鸡山兔回去交差,也无事事。
杨逸神色疲倦,还得跟南昌侯继续安排皇帝御驾过来的事,心里更是烦躁无比,昨日追着春含雪来了这,本以很快就能找回她,可明明这里的人他都认识,也并不难找人,偏偏就是找不到她,问谁都说没看到,他心里酸涩无比,紧紧捏了下手腕,找不到人,只有一个可能,她被男人藏起来,总不可能有女人藏她。
他抬头向周围扫视,猛然间看到春含雪从人群中走来,她脸色有些微沉,还蹙着眉头不太高兴,他眼神一松,惊喜的拨开围在身边的人,不管不顾的快步过去,一把抓住了春含雪的手,怒道,“阿雪,你昨天晚上去那了?我叫人找了你一天,你宁愿跟别人呆一晚上,也不愿意过来找我是不是?”
“……杨掌院,你在说什么,这是猎场,你放开她!”
看到周围人疑惑的眼神,陆昊心里一惊,也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立马抓住他的手腕迫他松手,冷静道,“有什么事,找个地方在说,大庭广众之下,请你得体些,怎么可以胡说,阿雪是我未婚妻,当然是跟我在一起,那来的别人?”
杨逸看向陆昊,松开了手,他刚才都没注意到他,满眼中只有出现的春含雪,一看周围全是看戏的人,点下头,立马恢复平常的神色淡定道,“跟我来,陆昊,我让人给你传信,请你回学院帮忙布置狩猎之事,你不愿来,现在却自己来了?你还是学院的掌祠,我也没给你办退学的文书,你这算什么。”
陆昊沉默的紧紧拉着春含雪的手,他那还有心情说退学的事,明知道他是为了嫁人才退学的,说这个有什么意思,看到杨逸刚才那态度,如同丢了魂似的,这么说,他还在跟阿雪来往?不舍得放弃吗?
以他的傲气,难不成想跟阿雪不清不白的在一起?他的门弟,总不能想嫁给阿雪吧,他想嫁过来,也只是个三房,杨氏那边绝不会同意的,太傅之子,帝师之孙,真这么做,甚至比他这相尚书之子下嫁还受人诟病,他起嘛顶着克妻没人要的名头,下嫁给平民,才少了很多嘲弄,在别人眼中,这毕竟是权宜之策。
陆昊的脸色阴了下来,他求过杨逸,阿雪已经选择娶他,就不要再打扰他们了,不合适还勾搭的扯着她?
到了杨逸的帐内,杨逸挥袖让过来伺候的侍从下去,又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拉下门口的帘子,转过身看着陆昊,似乎十分为难,在帐内来回渡了几步,又抬头看着春含雪,脸有些烫红,更不知如何开口,陆昊忍了忍,突然冷笑一声,“你走来走去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这又没外人,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你与阿雪的事,你刚才那急切的样子,是生气阿雪昨晚没跟你睡一起是吧,杨逸,以你的身份,为何一定要纠缠阿雪,我求过你放弃她,你就非这么喜欢跟她不清不白勾着?”
杨逸看他如此说,脸上的红润消退,眼神一寒,也变得很是冰冷的讽刺道,“陆昊竟有脸跟我这样说,你们把她从我这里抢走,怎么好意思求我放弃,不要脸的人果然一直不要脸,哼,我乃杨氏嫡公子,自然不会跟女人一直不清不白,等狩猎结束后,阿雪去杨氏提亲,我会嫁过去,做第三房我也认了。”
陆昊这时候真得震惊住了,他竟然真的愿意做三房?
“你怎么可以……”
杨逸立马打断他,“这件事我只是告知你,不是让你指责我,还有,女君另娶也无需得到你的意见,就算你是二房,你也干涉不了我的意思,我嫁过去嫁定了,本来想跟你先礼后兵的,你却不要脸的跟我提那些,呵,陆昊,以后我们住在一个后院里,你如果想跟我斗,无所谓,我奉陪到底。”
他此时,也绝不在退让。
或许他本身是书香门弟,平日都以谦谦君子的姿态待人,虽说他以前为了避嫌对旁人冷淡,可办事却是知书达理并不为难谁,所以他们都以为他好拿捏,抢他的人也就算了,竟想独占,不可理喻。
如果真想与他玩手段,他也不遑多让,大家都一样是世家公子,这后宅之争的能耐,有谁不会?即使不是后宅,想玩死一个人,他有的是法子,又不是没对付过……只看他愿意不愿意这么做。
都想跟他争抢,那就大家一起争一争。
春含雪错愕看着杨逸的表情,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要嫁给自己做三房,他那样的家世?本想着做个情人就得了,谁还认真的下嫁,真嫁了,不但身份会变,而且对他自己前途就不太好,外人那些异样的眼神嘲弄,不会伤自尊吗?
她去陆氏提亲的时候,那些巡视的小兵都敢嘲笑陆昊下嫁,说得无比难听,那他杨氏……岂不是?
“……不行,我不能娶你。”
春含雪立马拒绝,“娶你做三房,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你要是做了三房,这乘风学院你都待不下去……对不起,我娶陆昊就可以了,我真的无意在另娶,就算有别的人也跟我这样说,我也会拒绝。”
好几个人说要嫁给她,她哪一次回应过?
崔延还有伯贤都想嫁,还是柳青怜也提过……虽是开玩笑,她可从来没认真过,本来就想远离他们,但每次又被诱惑得不成样,她的身体特性,根本抵抗不了那些诱惑,如今,倒觉得做个情人的身份就算了,何必这么认真,情人关系想断的时候直接断。
只要他们愿意断,她现在就能断,从此连他们的面都可以不见。
杨逸被她拒绝脸上瞬间煞白,全身如坠冰寒,这是她第二次拒绝娶他了,他这次真得不在乎那些身份,做三房就三房,他也不要求她付出什么,为何还要拒绝?陆昊连忙抓着春含雪的手,俊脸艳红,眸子深幽,高兴到无法言语。
“……学院那里,我就从来没想要长久留下去,成婚后,也不会在去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解决,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去提亲就可以了。”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杨逸紧紧捏着拳头,将手指捏到发白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甚至眼前发黑,他也能镇定下来,毕竟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是冲动的小少年,无论怎么样,他都要按自己的心意来,他说嫁就一定要嫁,拒绝也无用。
“门弟之事不用在意,三房是我愿意做的,你去提亲,咱们先把婚事定了,在选个良辰吉日,或着明年……我知道你突然娶几个夫君,会有人说难听话,明年,我明年成婚也行,我能等,你如果不给我负责,那你们也不要成亲了。”杨逸的声突然变冷,看着春含雪,“你不是嫌我门弟高吗,那我就做些门弟高的事让你见识见识。”他说着,冷冷的眼神转向陆昊。
这话已是不言而喻,他要对付陆昊。
春含雪发现不对劲,一把抓住他手掌,才发现他的手冰冷一片,连身上也是冷的,她也有些慌了,他真得这么喜欢自己?
一时之间,她在也没办法拒绝,看他脸色越来越白,连忙将他抱住,“杨逸,你不要生气,等狩猎结束我就去你家提亲,你快点恢复过来,身上这么冷,这不是想折腾死自己吗,我去提亲就是了,你别生气。”
听到提亲,杨逸身体一软就倒在她怀里,紧紧拉着她的衣袖,“真的?”
“千真万确”
上次谢衍也这样过,看来是真得气得不行,谢衍气性大的当场就晕厥了,杨逸还能清醒,已经算是有极高的修养了。
陆昊看他如此,也实在没话可说,在不答应他真的会对陆氏动手,心里知道春含雪对他偏爱就行,也松软了声音,“阿雪可没有提亲的好东西,你自己得准备一些,我那边都是我自己出的聘礼,她另外随了几样平常之物,我爹娘知道她穷,也知道那些东西是我准备的,到也欣然接受了,你家里……能不能接受,你自己解决,你们想嫁就嫁吧,以后也不要老想着针对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门弟高有何了不起的,只想以权压人。”
杨逸才刚刚顺回气,被陆昊这么说都愣住了,转头看向春含雪,“聘礼得自己准备?”
看春含雪尴尬的红了脸,这是真的!!
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准备就自己准备吧,想来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家中长辈眼光极高,平常之物难以入眼,陆昊都得自己贴钱办了,他是没意见,这么说他的嫁妆要多带一些了,免得阿雪以后穷了,还能靠他的嫁妆过日子,这女人之前还大言不惭说花钱请他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