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主府洗尘宴上的氛围不同，此时青牛客栈二楼的雅间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焦躁。
焦躁，来自炮仗和蝰蛇。
炮仗指尖夹着的叶子烟快烧到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才发现烟灰已经落了满桌。
桌上的茶杯里，茶水早就凉透了，就如他们此刻的处境一样，灰暗无光。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纸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如同他心里的愁绪，密密麻麻，挥之不去。
“啧！怎么还没来？”
蝰蛇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怒，他双手按在桌面上，手指在粗糙的木纹上反复摩挲，像是要把桌子捏碎。
“稳着点。”
炮仗将烟屁股摁灭在茶杯里，声音压得很低。
“天道门的人，要的是面子，是故意让我们等着，好显出他们的架子，不要急。”
“急，就容易犯错。”
话音刚落，雅间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那是腰间佩剑与刀鞘摩擦的声音。
炮仗和蝰蛇对视一眼，都站了起来。
雅间的门被推开，先走进来的是两个汉子，身材高大，肩膀宽阔。
两人站在门两侧，双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在房间里扫了扫。
紧接着，柳乘风缓步走了进来，走到桌前，随即坐下。
他并没有招呼炮仗和蝰蛇也坐下，只是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听说，你们要见我？”
炮仗强压下心头的不爽，往前倾了倾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
“是是是，我们的确有点事要麻烦阁下。”
“秦武秦老板是我们的朋友，他最近遇到点麻烦，被卫兵队抓了，还望阁下能在城主面前帮忙说两句好话。”
柳乘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在对方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评估他们的价值
他早就从周显之那里得知，秦武的手下正在四处凑钱，此刻不过是故作姿态，想把价码抬得更高。
柳乘风装腔作势，他说。
“哦？秦武？我知道。古林城的大老板啊。”
“不过，他犯的事可不小啊，福记菜馆被炸成废墟，零零总总几十条人命，这事情闹得太大了。”
“我们天道门虽然有些面子，但也不能随便干涉人家地方事务，要不然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天道门包庇恶人呢，你说是吧。”
蝰蛇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生疏的讨好。
“您说笑了，天道门的威名，整个江湖谁不知道？您要是肯帮忙在城主面前说两句好话，我们愿意出重金感谢。”
柳乘风看了他一眼，问。
“哦？重金？有多重啊？”
一边的炮仗已经从桌子下面拽出一个箱子，放到桌子上。
炮仗打开箱子，双手推到柳乘风面前。
箱子里是五十万，这是他们之前已经商量好的，先拿五十万出来，探探柳乘风的口风。
炮仗说。
“这里是五十万，算是一点心意，先请您喝茶。”
柳乘风低头看了眼箱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震惊，他知道秦武这帮人有钱，却没想到这帮人这么有钱！
柳乘风咂了咂嘴，说。
“五十万？你们倒是大方，不过嘛，你们也知道，秦武这次的事，不是用钱就能轻易解决的。”
“福记菜馆的事，天道门已经知道了，你们要是想保秦武，我得去跟周城主疏通，还得跟天道门上面的人运作，这中间的人情往来，你懂的。”
他顿了顿，又说。
“这样吧，你们先一次性付两百万给我，我可以帮你试试和解。”
“少一个子，这忙，我帮不了。”
“两百万？”
听到这个价格，蝰蛇的表情僵了一下。
柳乘风立马脸色一沉，语气冷了下来。
“怎么？觉得贵啊？那你们大可以另请高明嘛。反正秦武关在牢里，命在别人手里，我又不急。”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地响着，敲打在窗棂上，像是在催促他们做决定。
炮仗知道，柳乘风这是吃定他们了。
看样子，蝰蛇还想再讲讲价钱，炮仗拍了拍他的肩膀，拦住了他。
炮仗看了看柳乘风，说。
“可以，就两百万。”
“这里的五十万你先拿着，另外一百五十万，天亮之前送到。”
柳乘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重新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满是算计，他说。
“爽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痛快的人打交道。”
“那我就回去等你们的消息，要是天亮了，我看不到另外一百五十万，你们就自求多福。”
说罢，柳乘风站起身，两个手下也抬起装银票的箱子，转身离开雅间。
雅间的门被关上，柳乘风等人走远，蝰蛇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桌面上，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来，茶水洒了一地，他抱怨。
“这姓柳的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杂碎！什么东西！开口就敢要两百万！”
炮仗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几天的奔波和焦虑，让他眼底布满红血丝，他说。
“行了，这事情现在也没别的办法。秦武不能出事，两百万就两百万。”
他睁开眼睛，对蝰蛇说。
“我春来赌坊的现钱大概还有一百万，我现在就去拿。”
“你去找索命和红鸡，你们三个凑五十万带过来。”
蝰蛇看了炮仗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他知道，炮仗说得对，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后半夜的古林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的小酒馆还亮着灯。
炮仗从青牛客栈出来后，径直往春来赌坊走。
春来赌坊是各路玩客数一数二的去处，现在夜里也照常营业，只是客人少了些。
炮仗去了账房，掏出钥匙打开存放银票的柜子。
点了一百万打包好，又往青牛客栈赶。
另一边，蝰蛇也没闲着，他先去找了红鸡，又辗转找到索命。
蝰蛇出了二十万，红鸡凑了十五万，“它”从青牛客栈的账上支了十五万。
三人凑了五十万，把银票仔细包好，在青牛客栈一楼等着炮仗过来。
很快，炮仗也到了，他没多问其他的，只是把自己的一百万递给蝰蛇，说。
“给他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