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二人面如死灰,一股恶臭自胯下弥漫开来。
一名都察院官员立于门前。
内力贯注喉间,气运丹田,声若洪钟大吕,对着府内爆喝出声:
“都察院奉旨办案!”
“所有人等,不许妄动,原地跪伏!”
“违令者,杀无赦!”
冰冷的声音,裹挟着甲胄碰撞的金属摩擦声,和兵士们如狼似虎的闯入声,瞬间撕碎了何府午夜的宁静。
“什么人!敢在我何府放肆!”
一声怒喝从主院深处传来。
京营节度副使何坤,刚从最宠爱的一名美妾的温香软玉中被惊醒。
但他毕竟是刀口舔血爬上来的枭雄。
惊惧只是一瞬,便被刻入骨髓的狠厉与暴虐所取代。
何坤随手抓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一把抄起床头悬挂的佩剑,怒吼着冲出卧房。
当看清院中火把通明、刀枪林立的景象。
尤其是为首那个让他脊背发凉的身影时。
他全身的血液都几乎逆流。
“林如海?!”
何坤的心,急速下沉。
但他面上不露分毫,反而怒极反笑。
持剑遥指林如海,声音尖利刺耳。
“好你个林如海!”
“本官乃朝廷二品大员,京营副使!”
“你无诏带兵,夜闯朝廷命官府邸,是想造反吗!”
“府中护卫何在!”
“给本官将这群乱臣贼子拿下!”
他的吼声中气十足,看似是无能狂怒,实则暗藏心机。
既为给府中心腹死士传递信号,让他们速搬救兵,焚毁罪证。
也企图,用“造反”的大帽子,先声夺人,扰乱军心。
然而,林如海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他。
见言语恫吓无效。
何坤眼中的疯狂几乎要溢出。
他知道,今夜,绝无幸理。
唯一的生机,就是抢先销毁藏起来的东西!等待救援!
念头既起,他猛地一声暴喝。
手腕一抖,手中佩剑并未刺向林如海。
而是化作一道脱手的流光,朝着一名手持火把的兵士狠狠掷去!
与此同时,他脚下肌肉贲张。
整个人不退反进,竟朝与书房完全相反的方向爆射而出。
摆出了一副要强行突围的架势。
声东击西!
他要用自己做饵,制造最大的混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他真正的后手——是一名隐于暗处的死士,他会趁乱潜入书房,将一切罪证焚烧殆尽!
“找死!”
随着一声冰冷的叱喝。
一道青色残影无声无息地动了,速度远比何坤的爆发更快。
化名林安的权景瑶,早已看穿了他所有的伎俩。
面对那柄飞向兵士的利剑,她看也不看,素手于袖中屈指一弹。
一枚铜钱自袖中激射而出,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精准无误地击中剑脊。
飞旋的利剑如被巨力抽打,哀鸣一声,改变方向。
斜斜地插进了地面的青石板中,剑尾兀自嗡鸣不休。
与此同时,权景瑶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
如一道青烟,瞬息之间便掠过了拼命前冲的何坤。
何坤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凌厉劲风扑面而来。
他全力突围的身形骤然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气墙。
下一瞬,权景瑶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他身后。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从护卫腰间“借”来的刀鞘。
以鞘代剑,干净利落地猛击在他的膝弯“委中穴”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f起。
何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他还想挣扎,权景瑶已经欺身而上。
手肘如铁锤般闪电下击,重重地砸在他的后颈之上。
“呃!”
何坤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脸上,还凝固着计划失败的惊骇与不甘。
从他掷剑突围,到被制服,不过两三个呼吸。
其心机与决断尽出。
却被权景瑶以更雷霆、更精准的武力,彻底碾压。
“此人狡诈,必有同党。”
“立刻提审他的心腹家将!撬开他们的嘴!”
说罢,他不再看被拖走的何坤。
只对权景瑶递去一个眼神,二人径直走向书房。
黛玉给的图纸,早已烙印在他们脑海里。
书房门紧锁,权景瑶一掌推开。
一股纸张烧焦的淡淡气味,夹杂着桐油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她目光一凝,快步走到书案前。
书案上的铜制香炉里,几缕青烟正袅袅升起,几点火星在灰烬中闪烁着最后的光。
晚了一步?!
何坤的死士,已经动手了!
权景瑶心头微沉,却无慌乱。
最重要的东西,绝不会这么轻易烧掉。
她迅速扫视书房,目光落在了书案之上。
香炉旁,是一方极为厚重的紫金端砚。
砚台边缘因常年使用,手泽浸润,包浆温润。
但此刻,砚台的位置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偏离。
与桌面上常年摆放留下的印痕,错开了发丝般的距离。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黛玉曾提醒过,何坤生性多疑,最喜欢将秘密藏在最日常、最不起眼的地方。
她与林如海对视一眼,果断退出了书房。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后花园一座假山前,在一块半人高的太湖石前停住。
权景瑶深吸一口气,学着黛玉教的方法,在太湖石不起眼的凸起上,依“左三右五”的次序,不轻不重地敲击了八下。
然而,预想中“咔哒”的机括声并未响起。
假山纹丝不动。
就在此时,一名兵士匆匆来报,声音急切。
“林大人!”
“后园西北角发现一条暗道,但出口被巨石堵死!
“我们抓到一名企图纵火的家丁,看样子,是想烧毁什么!”
权景瑶眉头紧锁。
时间越来越紧迫!
黛玉的情报不会错。
那就是何坤这老狐狸,临时给机关加了一道“锁”!
他不可能更换整套机关,只会增加一个验证步骤。
一个需要两人、在不同地点同时操作的验证!
权景瑶想通了其中关窍,她和林如海耳语几句。
林如海恍然,微微颔首。
这一次,是林如海站在了太湖石前。
他等待了几个呼吸,算准了时间。
抬起手,再次敲下了“左三右五”的密码。
而权景瑶,身形早已化作一道流光。
在兵士惊愕的目光中,再次冲回书房。
她来到书案前,右手五指张开。
按住那方厚重的紫金端砚,内劲灌注,按照特定方位猛地一旋!
咔哒!”
一声轻响自砚台下传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后花园中。
那座纹丝不动的假山底部,发出“轧轧”的沉闷转动声。
太湖石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成了!
林如海眼中神光大盛,迅速从暗格里取出几个沉重的木匣。
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并非金银。
而是一叠叠码放整齐的信件,以及几本人事名录。
他随手拿起一封,借着庭院的火光一瞥。
信的落款处,赫然盖着“王子腾印”的朱红私章!
与此同时,在西山锐健营总兵陈泰的府邸后院。
几个兵士正遵照命令,费力地合力撬开一口枯井的井盖。
恶臭扑鼻,井底没有水。
只有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铁箱,一箱又一箱。
而在户部郎中吴达的卧房里。
一名御史也带人砸开了床下的暗门。
密道里,数口大箱堆积如山。
打开一看,金条的光芒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三路人马,三处罪窟,皆有斩获。
罪证之多,手法之隐秘,让随行的御史们都暗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