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记事起,就不断有人在耳边告诉她,是叔叔婶婶心善收养了她,她必须时刻铭记这份恩情,要懂得感恩。
于是,她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生怕给任何人添上一丝一毫的麻烦,活得像惊弓之鸟。
即便婶婶李韵如会趁叔叔不在家用最刻薄的语言咒骂她,会将她反锁在阴暗的杂物间,会故意不让她吃饭……
即便堂姐宁柔,不知从哪一天起,也开始处处排挤她、针对她,甚至会故意弄坏她的东西……
她也从未怨恨过她们。她只是觉得,一定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还不够乖巧听话,才会惹她们生气。
毕竟,是叔叔一家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份近乎卑微的顺从与感激,持续了将近二十年。直到她上了大学,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才明白自己为何不得她们喜欢。
她的容貌和逝去的母亲极为相似。所以小姨家的表哥在校园里一眼就认出了她。通过表哥,她联系上了素未谋面的小姨。
从小姨那里,她才知道,她的母亲不是“产后虚弱而死”,而是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跳进了村口冰冷的河里。
当年,母亲怀着她五个月时,父亲意外去世。母亲忍着丧夫之痛,十月怀胎,艰难生下了她,却是个女孩。
宁老太太眼见大儿子这一脉香火就此断绝,竟动了极其荒唐的念头——她想给死去的大儿子“留个后”,便想让母亲与小叔子宁峰…
母亲如何能接受这违背人伦的安排?她一口拒绝。
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李韵如,不知怎么知道了婆婆的想法。深感自己受到侮辱,他们竟敢有这种恶心的想法!
为了不影响和丈夫的感情,她不能动自己的婆婆,便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到母亲头上。
正逢年关,她在村里散播谣言,将“勾引小叔子”、“克夫”这些恶毒的脏水,泼向母亲身上。
彼时宁峰的事业刚刚起步,全仰仗李家扶持,就默认了她的行为,宁老太更是不敢说什么…
在那个闭塞落后、流言蜚语足以杀人的小地方……最终,母亲,选择了决绝的方式。
宁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冰凉,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原本也可以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在战战兢兢中长大。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让她没了母亲的人,这二十年来,竟然一直理直气壮地仇视着她这个受害者留下的孩子…
宁婉想报复他们,是为母亲,也是为过去二十年里那个战战兢兢、受尽委屈的自己。
为此,她开始努力,开始想方设法寻找报复他们的机会。
那天上午,在烟火缭绕的早餐店,顾砚清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那个矜贵清冷的男人,与这市井小店格格不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为了吃早餐。
宁婉大道猜测——他透过车窗,看见了店内的她,才特意下车走了进来。
而后在饭店的“偶遇”,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顾砚清待她,与旁人不同。
宁柔喜欢他,李韵如看重他,宁家的生意更是需要借他的势。
当时,一个念头便在她心中破土而出,她要把他从宁柔身边抢过来。
她可以借助这个男人去报复他们…
她知道这很卑劣,可那又怎样?她不在乎。
只是……
她皱了皱眉,这个男人,不怎么容易勾引,也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还需要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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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生日宴圆满落幕,宁柔送顾砚清出了宴会厅。
“砚清,你今晚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她面颊酡红,仰头看着身姿挺拔的男人,笑容娇媚动人,“要不……就留下来休息吧?”
许是夜色太撩人、酒精作祟,又或许是眼前这个男人太耀眼,宁柔意味深长的提出了
顾砚清神色疏淡,“多谢好意。”
宁柔以为他答应了,欢喜的就要挽住他的手臂,对方又接着说:“不过不必麻烦,我带了司机过来。”
话音刚落,一辆宾利缓缓驶来,停在了两人面前。司机小陈迅速推门下车,拉开了后座车门:“顾总,请。”
宁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带着薄怒的目光瞪向小陈。
小陈感受到那视线,内心叫苦不迭:瞪我有什么用啊宁小姐,我也是听命行事的打工人啊……
顾砚清仿佛没有察觉这细微的暗涌,对着宁柔微一颔首,长腿一迈,坐进了车内。
小陈默默关好车门,小跑着回到驾驶座。
望着那辆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影,宁柔站在原地,指甲掐进掌心,又一次被拒绝……
今晚因宴会成功的好心情,消散大半。
她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去,恰好看到宁婉穿着素净的白色睡裙下楼倒水,积压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穿个白裙子在这里晃什么晃!是不是看我今天过生日,心里不痛快,存心穿成这样触我霉头?”
“姐姐,我没有……”宁婉吓得身子一颤,小声辩解着,眼神里带着惶恐。
“好了,闭嘴!”宁柔不耐烦地打断她,狠狠剜了她一眼,真是碍眼!
她带着一身低气压,“噔噔噔”地上到二楼,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主卧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