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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咸阳章台殿,斜阳透过雕花木窗,在光洁如镜的玄色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王嬴政负手立于巨大的七国舆图前,身形挺拔如松。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南方那片广袤的土地——楚国。

殿内檀香袅袅,寂静无声,只有铜漏滴答,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侍立的宦官与宫女皆屏息垂首,如同泥塑木雕。

良久,秦王缓缓抬起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楚国都城“郢”的位置之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交击般的决绝,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是时候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一道惊雷,蕴含着横扫六合的意志与毋庸置疑的权威。压抑已久的战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韩、赵已灭,代国已亡,燕王喜远遁辽东苟延残喘,魏国太子魏忌在咸阳为质,齐国君臣沉溺于寻欢作乐。

如今,这盘统一天下的棋局上,最大、也是最后一块必须搬开的绊脚石,便是这地广人众、虽显疲态却底蕴犹存的楚国。

站在秦王身侧稍后位置的,是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她身姿渐显窈窕,亭亭玉立,正是嘉阳公主赢无忧。

时光荏苒,昔年那个稚龄女童,如今已年满十一,随着年龄的增长,赢无忧的身形逐渐长高,原本略显稚嫩的身材开始展现出少女的纤细与婀娜。她的衣裙轻轻拂过地面,仿佛微风中的嫩叶,轻盈而灵动。

不仅如此,赢无忧的五官也在时间的雕琢下逐渐张开。她的眉毛如远山含黛,眼睛清澈明亮,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透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样的面容,既有着少女的纯真,又有着逐渐显现的端庄与秀美。

听到父王那不容置疑的宣言,赢无忧的心微微沉了一下。她仰头看着父王高大的背影,那背影仿佛与殿外苍茫的天地融为一体,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量,也带着不容置喙的独断。

她深知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决绝。

几年前,正是她,向父王献上了“疲楚之策”与“经济开发区”之策。以高价诱楚种蔗,弱其粮本;同时在秦、楚、魏、齐边境划定区域,倡言“止戈息武,互惠互利”。

此举不仅极大地消耗了楚国的国力,缓解了秦国连年征战的压力,更让秦国得以消化新占领的韩赵之地,积蓄力量。边境的经济区也确实繁荣了商贸,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各国,尤其是楚国,使其抱有和平的幻想。

如今,父王见时机成熟,欲以雷霆之势南下,毕其功于一役。这从军事战略上看,无可厚非。但……

赢无忧轻轻吸了一口气,敛衽上前一小步,用她那尚带一丝稚气,却异常清晰、冷静的声音开口道:“父王,儿臣以为,此时对楚用兵,虽占天时,然于‘人和’或‘大义’之上,尚有欠缺,恐非万全之策。”

秦王并未回头,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地图上的楚国疆域,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哦?嘉阳有何见解?细细道来。”他对这个屡出奇谋、聪慧绝伦的女儿一向颇为看重,甚至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信重,也愿意在决策前听听她那往往能切中要害的分析。

“父王明鉴,”赢无忧组织着语言,力求逻辑严密,条理清晰,“我大秦与楚,有‘互市’之约,倡言和平,互惠互利。此约,非仅一纸空文,天下诸侯、士人、商贾,乃至庶民,皆有所闻。若我大秦无端率先兴兵,便是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秦国?如何看待父王?言而无信,何以服众?”

她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父王的背影,继续道:“届时,楚人必因家园被侵而拼死抵抗,是为‘困兽之斗’,其力不可小觑。更可虑者,魏、齐等国见此,必兔死狐悲,恐惧我大秦下一个目标便是他们。若他们摒弃前嫌,再次合纵,共抗我秦。我大秦虽强,然同时与楚、魏、齐三国交恶,战线漫长,即便最终能胜,亦要付出远超预期的代价,徒耗国力民力。”

她仰起那张日渐清丽的脸庞,目光澄澈而坚定:“父王志在天下,非仅一时一地的胜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大秦不仅要夺其地,更要收其民,立其信,塑其威。若信誉扫地,被天下视为暴戾无信之邦,日后即便武力统一了天下,想要治理好六国遗民,使其真心归附,恐将事倍功半,隐患丛生。‘义’与‘信’二字,看似虚无,有时却重于千军万马,关乎江山是否能够长治久安。”

秦王终于缓缓转过身,他那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与探究。他何尝不知“出师有名”的重要性?

只是,在他绝对的实力自信和扫平一切的决心面前,有时觉得这些“虚名”并非不可逾越的障碍,甚至可以事后弥补。但嘉阳的话,总是能从一个更长远、更根本的角度,提醒他权衡利弊。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难道因这一纸盟约,便放任楚国苟延残喘,坐失这千载难逢之良机?”

秦王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已然起了波澜。

赢无忧知道,这是父王在考校她,也是她说服父王、完善战略的最后机会。她再次躬身,声音清脆而沉稳,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从容:

“儿臣不敢。楚国必伐,此乃定局,关乎大秦一统天下之伟业,绝不可动摇。”她先肯定父王的战略方向。

随即话锋一转,“然,伐楚之‘名’,其重要性,有时更在伐楚之‘兵’之上。我大秦欲成万世之基业,不可行不义之举,需让天下人,包括楚地之民,皆能看清,是楚人背约在先,是楚廷无道,自取其祸!我大秦乃是吊民伐罪,解民倒悬,不得已而兴仁义之师!如此,则我军所向,阻力大减,甚至可得楚民箪食壶浆以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