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打开那一瞬间,刘玉娥一愣∶
“大哥大嫂怎么是你们?你们一大早到我家里,是有什么急事吗?”她手还搭在门板上,眼神里满是意外,另一只手习惯地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这大清早的,哥嫂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刘玉娥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柳怀英眼睛一瞪,嗓门瞬间拔高了几分∶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你家啦!我听说你儿子吴庆有昨天被放出来了,他人呢?我和他大舅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想来看看他,顺便问问他在里头吃得饱不饱、受没受委屈!”她说话时,唾沫星子随着语气的起伏溅出来,脸上的皱纹都因为激动拧在了一起。
刘玉娥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她侧身让两人往院里走,脚步慢吞吞的,鞋底蹭着院中的泥土地,留下两道浅浅的印子。
她在心里暗自思忖∶
“大哥大嫂,这两年不是一直不愿意搭理她和浩传吗?对儿子庆有更是提都不提,好像这个外甥很丢他们人似的,怎么今儿个……”
刘玉娥敏锐的捕捉到,大哥大嫂的脸色非常难看,小心翼翼的说道∶
“庆有昨天傍晚的时候就走了,说是去他朋友那里走走!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原来刘玉娥说的都是实话。
昨天傍晚,吴庆有直接从刘玉娥手上要了三十块钱,骗母亲说,要去买点礼物去朋友家看看,结果绕了个大弯,往邻村的代销店走。
花一块钱买了一盒蚊香,出了代销店,他径直回到村子,躲进了村口的竹园里。
直到月亮升上树梢,银灰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夜静得能听见草叶间虫鸣的唧唧声,才慢慢摸黑钻出来。
借着月光摸到刘玉龙的鱼塘边……
做完这一切,他心里突突直跳,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撒腿就往家跑,可刚到家门口,脚步猛地顿住,抬手拍了下脑门∶
“坏了!”跟母亲说好了去朋友家的,这时候进屋,明天一早大舅家的鱼被毒死的消息,一旦传入母亲的耳中,肯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他咬咬牙,转身就往小麻子家的方向跑,最终,在小麻子家过的夜。
柳怀英听完刘玉娥的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上上下下打量着刘玉娥,眼神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她的脸,像是要从她细微的表情里看出点破绽,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尖细∶
“你说的是真的?你儿子昨天刚从里头出来,不在自己家里过夜,却要去朋友家里,我怎么一点都不信呢!”说罢,她根本不给刘玉娥开口反驳的机会,伸出手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刘玉娥——刘玉娥本就瘦弱,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柳怀英径直往屋里闯,嘴里还大声喊着∶
“我得自己看看,别是躲在屋里不想见我们!”刘玉龙跟在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可脚步却没停,眼神快速扫过堂屋的八仙桌、里屋的木床榻,连厨房的锅洞口、柴房、都扒拉着看了一遍,却连吴庆有的半片影子都没见着。
柳怀英站在堂屋中央,抬起脚狠狠跺了跺脚,地面的尘土都被震得扬起来一点,脸上那点虚情假意的客气彻底没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玉娥,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我家鱼塘的鱼,昨天晚上全被人投毒了!整整五千尾啊,一塘子鱼都翻着白肚皮漂在水面上,白花花的一片,看着都让人心里发堵,我心疼得直掉眼泪!”她往前凑了两步,伸出手指着刘玉娥的鼻子,指尖都快碰到刘玉娥的脸了∶
“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怀疑是吴庆有干的!你别在这儿护着他,赶紧让他出来把话说清楚,该赔我们多少钱就赔多少钱,如果主动承认,主动赔偿,这事还能好好商量!要是你执意藏着他,别怪我不讲亲戚情面,立马就去派出所报警,让他再进去蹲几年,看他还敢不敢做坏事!”
刘玉龙也跟着开口,声音沉沉的,像块浸了水的石头压在人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小妹,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僵,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你说实话,吴庆有到底去了哪里?你赶紧去找他,让他回来,我们当面问他几句。要是真的是他干的,你们家把我们的损失赔给我们,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亲戚还是亲戚;要是不是他干的,我们也要尽快报警,让警察来查,早点抓住那个投毒的缺德鬼!”他说话时,眼神直直地盯着刘玉娥,像是要把她的心思看穿。
刘玉娥听完哥嫂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重物砸了似的,猛地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扶住身后的八仙桌边缘才勉强站稳,指尖不小心碰到桌角,疼得她皱了皱眉,却根本顾不上。
她猛然想起昨天中午吃饭时,儿子恶狠狠地说∶
“我不会放过他们!”当时她还放下筷子说了儿子两句,拍了下他的胳膊,让他别胡说八道,亲戚之间哪能记仇。可现在听哥嫂这么一说,她心里慌了神,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哥嫂可是庆有的亲舅舅、亲舅妈啊,庆有再不懂事,也不能干出投毒这种缺德事吧?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又想起昨天傍晚儿子拿钱出门时的样子,脚步轻快,还回头跟她说“娘我走了”,语气里没半点异常。
她抬起头看着哥嫂∶
“大哥大嫂,你们的鱼被毒死了,我也觉得非常可惜,这谁也太缺德了,怎么能这么糟蹋别人的心血。可庆有真不是那样的人!昨天傍晚他走的时候,还跟我要了三十块钱,说是给朋友买点礼品,他肯定还住在朋友家。我敢打包票,这事绝对不是庆有干的,你们要是想报警就赶紧去,别耽误了时间,早点抓住真正的坏人,也能还庆有一个清白!”
柳怀英气得指着刘玉娥,手都在微微发抖,连说了三个“好”,声音里满是讽刺∶
“好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讲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她转头看向刘玉龙,语气急促,带着催促∶
“玉龙,咱们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家骑上自行车,去镇上派出所报警!我就不信,警察还查不出来是谁干的这种缺德事!到时候证据摆在面前,看她还怎么嘴硬!”
刘玉龙点了点头,没再看刘玉娥一眼,跟着柳怀英往外走,脚步又快又沉,踩得院中的泥土发出“咚咚”的声响。
刘玉娥站在原地,看着哥嫂二人急匆匆地走出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又慌又乱,像被一团乱麻缠着——她到底该信儿子,还是该信哥嫂的话?儿子真的没干那件事吗?可他昨天中午说的话、傍晚反常的出门,又像小石子似的硌在她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她呆呆地站着,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儿子出门时的样子,还有哥嫂愤怒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