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惊澜脸热,直勾勾看着温研。
他只是想待在有她的地方。
场面一度安静。
温研挑眉,揪住新帝耳朵,要笑不笑:“调笑起梁侯来了,看来是课业不够多,昨日我写的策论,背完没有?”
新帝惊呆了,小手捂着耳朵,声音脆脆奶奶的,妄图唤醒残存的师生情:“老师,我才四岁,字都认不全。”
“哦,那学。”
“可是……可是我才四岁诶……”
温研拒绝了他的撒娇,并回以暴击:“四岁又如何,你老师我三岁张口成诗,五岁落笔策论……所以年龄不是问题。”
新帝嘴巴张得大大的:“老师您好厉害!”
“羡慕么?”
“嗯嗯嗯!”
温研嘴角勾起邪邪的淡笑:“今天背完三篇策论,就能跟为师一样了。”
新帝:“……”
新帝被拎去学习,小身躯在温研手下一扭一扭的,企图挣脱束缚。
然后他眼尖地发现,梁惊澜跟上了。
片刻后,他被转交至梁惊澜手中,无论怎么挣,都拎得牢牢的,甚至能荡起秋千。
新帝仰头,看着梁惊澜光鲜亮丽的俊脸,木着脸接受了命运的摧残。
新帝的课业不是由她一人负责,宰相等人分别作为讲师,传授他书本知识。
温研则主要负责实践,比如教导他如何御下。
温研坐在摇椅上,懒洋洋的,为人师表的面子工程都不愿意装。
新帝无所谓,拿了小凳子坐在侧边,已然习惯她散漫的姿态。
按老师的话说就是,人会以自我为中心伪装成另一个有利于自我发展的样子,所以看人不要光看表面,要看芯子。
“昨日我讲到哪了?”
“讲到如何让下属替自己办事。”
温研偏头问:“皇上以为该如何?”
新帝眉头皱得紧紧的:“朕不知。”
“简单,记住我的口诀就好了。”温研将头摆正,慢悠悠道:“要想马儿跑,先给马儿吃点草;要想做事好,三棒子下去再给颗枣。”
新帝默念几遍,眼神迷茫。
隔天温研就给他进行了生动展示。
“李大人辛苦了,要是造船事成,皇上可承诺给大人单开族谱。”
年少被家族抛弃,一直心存芥蒂,恨不得打压所有族人的李大人,两眼放光,嗓音宏亮:“包在臣身上!”
下了朝,又和新帝一起单独召见吴大人。
吴大人惶恐,前几天刚被留下来商量打压地方豪绅的事,这烫手山芋他万万接不得!
只听温研嗓音清幽,眉目和善的进行了长篇讲述,李大人的五官从一开始的皱起,到放松,到不可置信,到狂喜。
“谢皇上信任,小小豪绅,臣感情,掉脑袋也干!”
李大人浑身打了鸡血,恨不得快马加鞭杀到地方,一颗颗拔起毒瘤。
他将温研先前的话总结了一下,事成之后赏赐如下:免死金牌+1、国子监读书名额+1、追封他老父亲为侯且赐封号、官职品阶晋升+2……
天大的喜事,他一定要去!
欣喜若狂的表情,看不出半点不情愿。
走出去时,人都是飘的。
温研盯着人离开的背影,勾唇:“这是臣交给皇上的另一计,知己知彼,对症下药,人都有欲都有弱点,掌握其欲和弱点,便可将他乃至他的精神捏在手中……”
她告诉新帝:“水至清则无鱼。”
小贪可以,大贪杀头。
温研确是玩心的一把好手。
纵横朝堂十余年的常青树,走的每一步,都是算计。
她身上,唯一一个值得拿出来反复鞭打的点就是,和梁惊澜走得太近,举止太亲昵。
十年时间。
温研举止是越发放肆,拉手招摇过市,相互擦汗、含情对视,那是常有的事。
盛夏行宫避暑也是两人一个房间,丝毫不避人。
新帝翻着呈上来的折子,眼睛都快瞎了。
他初露锋芒的眼无奈垂下,望到桌案不远处躺摇椅上享受某人投喂的老师,嘴角抽动:“……老师,您和梁侯真的不收敛点么?”
“啊?”温研接过梁惊澜递在唇边的剥皮葡萄,反手喂进他嘴里,撑起身:“我们已经很收敛了,都没当他们面亲嘴。”
梁惊澜轻咳。
心尖又羞又痒,岁月偏爱美人,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倒是那双青涩的眼眸,历经岁月沉淀,显得更幽黑深沉。
三十出头的男人,时光淬炼出的特有沉静,更成熟更吸引人。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彻底习惯研研的……不拘小节。
新帝覆上奏折,“是时候想个法子堵住那群人的嘴了,整日断袖来断袖去的,朕耳朵都起茧子了。老师,您有什么建议么?”
温研撩开眼皮:“有啊,把我性别公布就行了。”
“不行。”
“什么性别?”
梁惊澜和新帝同时开口,然后同时疑惑。
梁惊澜眨眨眼:你没告诉他?
温研想了想,好像真没说,于是无辜眼:我忘了。
新帝愣愣看两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老师,梁侯,你们打什么哑迷呢?”
两人对视一眼。
温研清了嗓子,起身,神情严肃:“没什么,就是觉得是时候告诉皇上一些真相了。”
新帝开始紧张,弄这么正式做甚?
难不成老师看上哪家姑娘,想红杏出墙了?
不不不,老师和梁侯的感情有目共睹。
难道是,梁侯又想带兵开拓疆土了?
可别,够了够了,疆土太大,他管不完!
熬夜批阅奏折真的会肾虚会短命!
但梁侯刚打完仗回来,照惯例,会在京陪老师一年。
难不成老师打算提前告老,丢下一堆政务跑路,只是通知一下自己?
!!!!
这个最有可能,像是老师会做得出来的事。
新帝呼气吸气,自以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老……老师请说。”
“臣是女子。”
“女子而……什么??”
音调高八度!
“女……女子!?老师您在开玩笑逗我呢吧?”
新帝蒙圈了。
反应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国富兵强,文风开放,女子为官不在少数,老师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提心吊胆过日子啊?
他期待温研的回答能说服他。
温研:“……皇上没问。”
稳定发挥。
新帝:“……”
好理由……真棒啊……
庆历十五年,新帝下场,亲自打假摄政王和梁侯的亲密二三事。
群臣气愤!
好不容易有个污点,你这都要洗白!
太过分了吧!!
新帝冷哼表示:我的打假你可听好了。
“摄政王本是为父翻案,忍辱负重,翻案完毕后,又将毕生所学传授,造福百姓,她为官清廉……”
众臣耳鸣。
皇上你在说啥子!?
意思是说,温研那家伙是个女的?
咱们老辈子们玩不过一个小娃娃就算了,现在告诉我,这小娃娃还是个女的??
众臣自闭了。
没事人一样的温研照例扮演着朝廷定心丸的角色,穿衣打扮与往常无异。
倒是梁惊澜结结实实激动了一番。
几十年时间眨眼间,已悠悠走过。
新帝能彻底独当一面后,两人果断辞了官,从京城最近的苏州开始逛,两年时间,走遍刘国的山河。
最后兜兜转转,又回了塞北,在这定居,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两人携手离去。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相遇地亦是相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