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狱。
纵火的几人手脚捆绑,扣在木头架上,他们穿着夜行衣,看不出是否受伤。
但几人一见先生走进来就开始狂吠,由此判断,还没受刑。
“呸,狗官,你们欺压百姓,贪污作孽,老子就是死也不说一个字。”
中间最高大的那人率先开骂,气急败坏,好像先生侮辱了他爹娘一样。
要不是温研知道他们是做尽坏事的恶人,还以为他们真是除暴安良的英雄。
但他们的反应会不会太激烈了?
温研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先生,不是还没审讯吗?
“咳咳,”先生眼神闪了闪,凑过来压低嗓子:“你不是说让我当心,别让他们死了么?”
温研点头,所以呢?
“我当时抓到他们的时候,把下巴卸了,找人把牙缝里的毒药抠出来了。元君你还真别说,你教我的卸下巴的招数真好用。”
原来是这事,那也没什么,抠个牙缝而已。
谁知,听见两人讲话的几人瞬间暴怒,吼得更大声:
“你们迟早下地狱,居然这么羞辱我们,有本事来个痛快,严刑拷打,我们不怕你!”
温研敏锐捕捉到“羞辱”两个字。
她偏头,等待先生解释。
先生又咳几声,知道他们耳力好,嗓音再低也能听见后,也不讲悄悄话了,大喇喇开口:
“扣了牙缝里的毒药后,我左想右想不对劲,大皇子阴险狡诈,指不定留有什么后手,所以我就又检查了一番……”
他说到这,众人反应更激烈,快赶上末世丧尸了,恨不得挣脱束缚,跳出来撕碎他。
温研都快听不见先生讲话了。
索性让人往他们嘴里一人塞了团破布,耳根顿时清净,沉下来,接着听先生讲。
先生耸肩,小老头样子挺无辜:
“所以我让人把他们扒干净了,前前后后仔仔细细都检查一遍,绝不放过任何一丝藏毒药的地方。”
他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那些什么洞啊,着重检查了好几遍,嘶,军士手法比较粗鲁,可能戳痛他们了吧。”
温研嘴抽,一时难言。
先生,您怎么进化成这样了?
看众人恨不得撕碎他们的模样,应该不止身体痛,心灵更痛!
您这是在他们脆弱的小心灵上来了几锄头啊。
温研严重怀疑,她教坏了先生,沉默反思一秒后宽慰自己:这是好事,起码证明先生他心细不是?
“咳咳。”温研清了清嗓子,对绑着的人贡献了她本就不多的一丝同情心,大概持续了一秒。
塞嘴里的破布被取下,为首的黑衣人眼神跟着病的疯狗没甚区别,一顿乱骂,温研问话硬是当耳旁风。
被这般羞辱,他能讲一个字,他王峰名字倒过来写。
温研无所谓,她手一伸,指着王峰道:“就是他,我怀疑他身上还藏有毒药,带下去好好再检查一遍。”
她“好好”两字咬得极中,旁下都是先生的人,也没什么顾忌的,顿时拖下去,隔间传来惨烈刺耳的哀嚎。
温研坐在梨花木椅上,食指点着扶手,眼神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似在挑选下一个人。
众人惊悚,夹紧腰臀。
温研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反思一秒,挑了下一个。
哀嚎声此起彼伏,她淡然嘬了个热茶,矜贵清冷似冷月三分。
终于有人熬不住,说了。
温研派人去记下罪状,人已经去了,想了想,又喊回来,她要亲自去。
先生落后一步跟上。
走到门口,温研微侧身:“贴身保护这些人,别被人弄死了。”
“是。”
吩咐下去后,她这才放心地走向关着王峰的审讯地。
恰巧梁惊澜也赶来了,不止他,还有左郎也在,右郎被特意留在胥关布局。
一窝子人没心眼的人里好不容易长出个有心眼的,可得利用好了。
远在胥关的右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梁惊澜和左郎都捧了一堆东西,跟着进了关押王峰的地方。
王峰面如菜色,比死了还难看。
温研直入主题,案前一坐:“好了,把你知道的说说吧。”
王峰:“……不应该是你问我答么?”
温研:“那太浪费时间。”
王峰:“那我哪知道我要说什么?”
温研眯眼微笑:“你可一定要知道,不知道的话……”
她视线轻轻往下一扫。
王峰冷汗直飙:“我我我,我知道,我是大皇子派来的人……”
有什么说什么,将大皇子卖了个彻底。
温研提笔,他说什么写什么,写完后放在一旁晾干,眉头微皱。
才两页纸。
有点少啊。
王峰真是怕了她了,看她眼神一低,心脏就收紧了。
可他只是个外边边的,触不到主子的核心内容,知道的肯定没心腹多,这能怪他么?
他快哭了。
生怕温研不满意又叫人给他检查几番。
温研倒没想难为他,想了想问:“你记忆力怎么样?”
王峰咽口水:“尚……尚可。”
温研指着桌上梁惊澜和左郎拿来的信件问:“这些信,一个时辰能背完么?”
王峰傻眼,足足几十封,摊开来桌案都堆不下,他怎么背得完?
“能背完么?”
“能能能!”
现在就是不能也得能,王峰存着侥幸心理:“大人,小的队伍里还有几人记忆不错,能不能叫他们一起来背?”
“行,叫来吧。”
王峰大喜,念了几个名字,然后那几人就被带过来了。
他们心如死灰,两腿直打摆,本就做好残虐的准备,哪成想只是让他们来背书。
顿时活过来了,捡起信件一看,心提到嗓子眼,差一粒米就要跳出来。
这这这,怎么都是大皇子的密事,勾结匈奴、买卖儿童、贪污军饷……桩桩件件,提出来都要杀头诛九族的啊!
呸,他老子是皇帝,诛不了九族。
关键是,这信件上写得格外细致,有些甚至连证据都给出来了。
王峰几人才是真正的惊恐。
主子私下做的事情他们也有耳闻,但只是知道个皮毛,哪像此人,一清二楚。
这下真是踩到钉子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