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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书中缘 > 第620章 山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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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呢,小小的花油,从摘花、醒花到一层花一层油的罐内铺花至油纸封罐,这摘花当天就要完成的步骤,从海棠口中说出来,不过寥寥数句,但宁玉脑海中的风暴却已不小。

本以为所谓的采花制油,就像影视剧里小姐绣花,月下垂钓,都是如画般的场景,可待细听,宁玉才意识到,当一盏清澈透亮的花油被呈送到主家面前,留下那一幕静谧美好的背后,是许许多多的人,在擂鼓般密集紧凑的节奏里、没日没夜踩着点地朝向一个共同目标奔忙着,没人敢掉以轻心,只因一个不起眼的错处,也会牵动整个任务的失败。

再想自己这个小院,早先还在想着小小地方就有十来个丫鬟伺候干活,实在夸张,可当实际的劳作需求出现,人的因素很自然地就被提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如今再想,何止当前这个世界,任何时代的精致美好,不都建立在那些默默无闻的辛勤之上吗?

单独一人的确也能干活,但更多时候,都不能靠几个人累死累活就把工作包圆了,要求多是一方面,但若换个角度考虑,分工明细何尝不是另一种效率的体现?

思及此,宁玉也不禁慨叹出声:“人数之众,确有其道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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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因为宁玉敷了“口脂”——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口红”,海棠在帮她擦除口脂时用了胡麻油,宁玉对古代生活的又一层了解就此打开,进而又多知道了关于“花露”和“玉簪花油”的制作。

而那天获取的信息里,无疑“玉簪花油”是最让宁玉诧异的,可说是从“新知识”里还又再知道“更内里的知识”。

但也正因已经知道像“胡麻油”、“玉簪花油”这些,在这个世界的其中一样用法就等同现代的卸妆油,宁玉才会在这个时候对桃红所说的清洗用品提出质疑。

她质疑的点就在于,作为清洗用品,清水自不用说,淘米水加热也已是周知的洁面常用,若是考虑到药泥里带有蜂蜜树脂,用胡麻油能更确保清洁彻底,则胡麻油单项即可,又何必还要淘米水?

况且,宁玉可是知道上眼睑的皮肤是面部肌肤里最薄的,擦口红那天,海棠还说之所以不用淘米水,是怕反复多用伤及小姐娇嫩的肌肤,口唇尚且如此,何况是眼睛这个区域?更何况此时宁玉的视力也才刚刚看见恢复的曙光,更加小心才是。

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避免过度清洁引发肌肤损伤吗?可现在不仅要用上淘米水,甚至还要叠加胡麻油,这真的不是多此一举无用功?难道还真的为了追求达到“正正得更正”的功效?

除此之外,最后那个茶,更是她想不通的。

现代的茶水确实也有被用来去油除污,但具体到菊花枸杞茶——这茶倒是有清肝明目的说法,但那是喝的,放在清洗事项里的意思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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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宁玉明显带着诧异口吻的问询,桃红一如既往地平静,道:

“回小姐话,您没有听错,这会儿给您准备的洗眼之物有:清水、温水、胡麻油、加热的淘米水、温热的菊花枸杞茶以及镊子一把、洁净布帛若干。”

宁玉深深做个呼吸,听完桃红不带感情地重复一遍所有用品之后,再问:“东西我都听清楚了,你现在先把清洗过程告诉我。”

也不知道是否听出自家小姐语气不太友善,海棠闻言赶紧朝桃红递去一个眼神。

桃红却是视若无睹地依旧镇定给出回答:

“回小姐话,因药泥中带有蜂蜜及树脂,不可单纯以寻常清水或淘米水进行清理。

会先用镊子,将敷贴在您眼上的纱布揭去,无论有无明显干涸的药泥黏连于上下睑及周边皮肤,都会先以布帛蘸了胡麻油先行擦拭对应部位,如有显见药泥,此法可直接溶软,便于剥离并不致伤及肌肤。

待至完全处理干净,再以新的布帛,以温水沾湿,仍擦拭胡麻油所涂部位,去除软化的药泥残余,此处会重复两遍。

两遍温水擦拭之后,便会再取布帛,以温热淘米水沾湿,再次擦拭方才用温水过过的位置。此步骤同样会做两遍,结束后,会稍停一息。

而后复以温水再过一遍。再停一息。

最后是以布帛完全浸入茶水中,拧至无有水滴出,如敷眼般完全覆于眼上,此处会稍停久些,约莫半刻。

取走此巾,清洗结束,但还要请小姐持续闭目养神多半刻钟。

还请小姐放心,清洗每一步所有布帛都是取新用之,绝无复用。”

桃红以听不出情绪的平稳语调,对整个过程给出了详细的步骤说明,每个字也都清清楚楚传入宁玉耳中。

毫无疑问,这一大段的解释说明,可谓再清楚不过,乍听像是很多种“水”一直在重复出现,但宁玉却已能在脑中勾勒出过程画面。

而桃红在征得宁玉的同意后,也没有耽搁,待等时间一到,就和海棠一道,麻利地处理起宁玉眼上的药泥布,

桃红的阐述,最后的执行是海棠,而过程感受下来,是真的如同适才口述那般,分毫不差。可见这种操作已不局限在她宁玉这个小院里,而应该是整个上官家的下人都对此有过训练,也许这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每个高门大户的下人都要接受的“入职训练”也不一定。

不得不说,她觉得自己又被上了一课。

而当宁玉这边安静躺着,一边让海棠清理药泥,一边消化今天得到的“新知识”。

一旁的淑兰,却是从刚才就意外地安静,其实她心里也在咀嚼着事,只不过,碍于这会儿小翠、海棠、桃红三个丫鬟还都在屋里各自忙活着,她也只能一直忍着。

眼见海棠停了手,桃红也开始收拾东西,淑兰再也坐不住了,忙忙就从椅子里站起,打着手势把小翠和海棠都往外赶去。

小翠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拗自家小姐,便还顺从地离开。

海棠前日才刚因为老夫人训斥被罚了三个月例钱,自不敢再轻易犯错,一时倒还迟疑着,未敢立刻就走。

淑兰一看海棠的反应,立刻猜到她的顾虑,便道:

“适才府医不也说了,暂时也没别事,我留在屋里陪着,顺便跟你们小姐说说话,你自外头忙去,妈妈来问,还有我呢。”说着又是一阵朝外挥手,嘴上也连说“去吧”。

海棠无奈,却还朝着床榻上叫了声“小姐”。

宁玉听着淑兰语气着急,隐隐觉着有事,便也抬手朝海棠方向一摆:“你去灶上说说,就说我今天突然想吃点肉。”

“小姐想吃什么肉?我去交待。”

宁玉想吃肉不假,可这会儿说出来更像是下意识帮淑兰找个合适“赶人”的理由,但话是滑出去了,真到海棠反问,她却突然卡了壳——还好反应快,差点又是顺嘴就把一句“白切鸡”扔出去。

淑兰再次显示她和宁玉的默契,一见这边顿住,她倒立刻接上:“对对对,今天高兴,倒是弄个肉菜,庆祝庆祝。”

海棠不解,转头来看淑兰:“那……兰小姐您说。”

宁玉这个现代魂怕说不清楚,淑兰自然没有这个顾虑,却见她立时就换上“馋猫”的模样,微仰下巴,目露向往道:“要不是玉儿这会儿提起,我倒也还没想到。中秋将至,正是鸭肉肥松蕈美……”

说着突然回正脸,笑着走近海棠,手朝门外一点,道:“到祖母那去,就说是我俩来求的,让她吩咐东厨的大师傅给做个‘八珍炮雏’,你也去帮忙,记得叮嘱大师傅,多加两样山珍,却不要薏苡仁和枣栗。”

海棠先是一愣,后才恍悟,却也未显激动,还是回头面向宁玉说了一声才忙忙抽身而去。

这边淑兰也即刻转到床边坐下。

宁玉却已开口:“姐姐刚才交待去做的是个什么菜?我只听懂‘八珍’二字。”

被抢先一步的淑兰倒也不恼,不仅仔细把后边“炮雏”二字说明白,甚至还主动跟宁玉讲解起这道菜来。

宁玉一边暗叹自己刚才居然给理解成“庖厨”,一边却在奇怪,这人分明有话要跟自己说,这地方都清场了,她怎么倒不着急了。

直到听至后段也才明白,为啥淑兰突然又不着急了——这道菜费时,她又安排海棠盯着,自然也就不着急了。

淑兰道:“这道菜并不稀奇,京里人家都有能做的,可这府里东厨那位大师傅,别的不敢说,就今天这道菜,我是真没在别处吃过更好的。”

宁玉奇道:“姐姐不是说都会做吗?

淑兰又道:“菜式寻常,可用料和火候却是见功夫的。”

这话宁玉特别赞同。

民以食为天,这话古今通用,烧菜这一项,尤其追求锅气的热菜,与其说有什么暗方秘法,还不如说差距在于掌勺人的火候把控跟用料差距。

于是央求着淑兰说得更仔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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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现代的直白,古代人为菜肴命名时,看似字句凝练,但只要细看字义,自会明白这是种文雅的直白。

八珍炮雏,说到底就是“煨烤馅料酿鸭”。

取肥嫩雏鸭一只,净腔,填以八珍馅料。馅料多以黍米、葵菜、薏苡仁、雁肪、山珍、枣栗及肉糜为主、佐以姜末、桂皮碎及调味混合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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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宁玉忍不住打断:“薏苡仁和枣栗既是主要,姐姐刚才为何还特别叮嘱不要这仨,还说多加两样山珍,这山珍又是什么?都有什么?”

要知道,刚刚敷眼之前跟沈氏聊到银耳,宁玉也才发现这里的人把银耳叫做“山珍”,如果山珍指代银耳,那现在这道肉菜里的山珍,难道也是?可淑兰又说还能多加山珍,这下宁玉还真是有点糊涂了。

淑兰一听,笑道:“倒是耳尖,这都让你记住。”

遂放下手来,继续道:“其实,若依着我,才不愿意叫那什么‘八珍炮雏’,我倒宁可学那市井之说,叫它‘松鸡笋酿鸭’。”

宁玉错愕地“啊”出声来:“怎么又有鸡?”

这下淑兰笑得更大声:“果然还是不能这样讲,倒是弄糊涂了。”说罢又是好一通解释。

宁玉终于明白,山珍指代野生品,而所谓的“松鸡笋”,正是三样“山珍”,分别是:秋天的蘑菇,这里叫“松蕈”;鸡?菌,这里多叫“?子”,为齐国特有,肉质肥厚鲜甜;而此处的笋指的笋干泡发。

而淑兰之所以特别强调排除那已有的三样,说出缘由时,倒是让宁玉好一阵感动。

原是那天晕针,昏迷呕吐后,府医在问出宁玉吃的东西后指出此时的她不宜吃枣类,淑兰听进去了,也记下来了。

今天这道菜,枣栗虽为常用,也要搭配薏苡仁的甜,若单单取了枣,余下两样似也缺了什么,索性三样都取开,代以“松鸡笋”,配上原是来自野外的葵菜,自有一番山林野味的意思。

宁玉听了,心中触动,不觉伸出手去。

淑兰见了,主动来牵住。

见宁玉开口连谢,淑兰嫌弃之余,却还“要挟”道:“你这眼睛瞧着就要好了,少给我掉泪,要不然,我就家去了。”

宁玉还真觉着眼底发热,闻言赶紧收住,转移注意力问道:

“姐姐安排自然合理,可您刚才只让海棠去说多加山珍,又怎知大师傅就会正正好添的是您要的几样?”

一听这话,淑兰“哈”地一笑:

“前边我可是说了,菜是谁都能做,好不好的却要看物料及人,若我不说,你自然也不知晓,这家可不是单就有钱这一样,许多的讲究,只不道破,外人便无从知其差距由来。”

宁玉一听哪里还不明白,这里头肯定又有“信息”可以收集,于是赶紧反握了一下淑兰的手,雀跃道:“姐姐快些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