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安丰三号”试种成功的捷报,如同一声嘹亮的号角,宣告了安阳农业模式对迥异气候环境的强大适应能力。
这道光芒不仅照亮了南方增产的希望,也反过来极大地鼓舞了北方乃至全国各试点地区的信心。
朝廷趁热打铁,将岭南经验明发天下,农事改革的步伐进一步加快。
在北方,针对干旱和寒冷气候选育的“北地一号”麦种及抗旱保墒的耕作技术,在京畿、山西、陕西等地迅速铺开。
新式的大型畜力收割机、脱粒机开始在大型农场和合作社投入使用,效率的提升肉眼可见。
安阳格物院农科所变得愈发繁忙,不仅要应对各地雪片般飞来的技术咨询,还要根据反馈不断优化种子和农具,并开始了对玉米、土豆等新引入作物的驯化与选育研究。
南方的推广则更为精细。除了“安丰三号”水稻,安阳的水利专家们开始深入调研南方的水网、丘陵地貌,设计更适合当地的小型水坝、引水渠和梯田灌溉系统。
针对南方常见的病虫害,医药研究院的化学所(由原安阳火药坊部分职能转化而来)与农科所合作,开始了早期农药(主要是植物源和矿物源杀虫剂)的筛选与配制试验。
叶明坐镇京城,通过日益发达的信使系统,遥控指挥着这场遍布全国的农业革新。
他要求各地必须建立详细的农事档案,记录下每一季的天气、土壤、种植、管理、产量等数据,为未来的精准农业打下基础。
“数据,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叶明在写给安阳格物院农科所的信中强调,“不要怕失败,但要记录下每一次失败的原因。只有积累足够多的数据,我们才能真正摸清这片土地的脾性,让粮食产量稳定地迈上新台阶。”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之下,一股潜藏的暗流,正悄然汇聚。
京城,一家看似普通的绸缎庄后院密室。这里,曾是三皇子“暗影卫”的一个重要据点,虽然大部分网络已被肃清,但仍有极少数隐藏极深的钉子,如同冬眠的毒蛇,在等待着复苏的时机。
烛光摇曳,映照着两张阴沉的面孔。其中一人,赫然是原太医署那位在“秘方风波”中落败、被迫交出“金疮生肌散”的副院判刘济世!只是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往日太医的儒雅,脸上只剩下怨毒与不甘。
另一人,则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是“暗影卫”残存的一名头目,代号“影枭”。
“刘老,看来叶明小儿,是铁了心要断了我等的根基啊。”影枭的声音沙哑低沉。
刘济世咬牙切齿:“哼!什么格物,什么实证!不过是歪门邪道,亵渎先贤!我那‘金疮生肌散’,乃无价之宝,竟被他们如此轻贱!还有那官药局,是要逼死天下药行吗?!”
影枭冷笑一声:“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叶明推行的这些新政,动的可不止刘老您一人的饭碗。江南的丝商、晋地的煤铁老板、漕运上的把头……多少人因为他这‘安阳模式’损失惨重,利益受损?只是如今他圣卷正隆,又有靖北王撑腰,明面上无人敢动他罢了。”
“难道就任由他如此嚣张下去?”刘济世急切道。
“自然不是。”影枭眼中寒光一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叶明能防住朝堂上的弹劾,能防住地方上的阳奉阴违,但他防不住……天灾,更防不住人心。”
他凑近刘济世,压低声音:“据南边传来的消息,岭南那边,虽然‘安丰三号’丰收,但因其生长周期与旧种不同,打乱了原有的轮作安排,加之推广过急,田间管理未能完全跟上,已有小范围的病虫害开始冒头,只是当地官员为了政绩,暂时压着未报……”
刘济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帮他们把这事,‘闹’得更大一点。”影枭阴恻恻地笑道,“还有,官药局那边,刚刚筹建,各地监管尚未完善。若是有一批‘有问题’的药材,通过某些渠道,流入官药局的仓库,甚至……直接送到边军手中……”
刘济世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露出狠厉之色:“此计虽险,但若成功,足以让叶明身败名裂!只是……此事需极为小心,一旦泄露……”
“刘老放心。”影枭自信道,“我们在岭南和几个药材产地,还埋着几条线。此事不用我们直接出手,只需稍加引导,推波助澜即可。”
“让那些因为新政利益受损的地方势力去打头阵,我们只需在关键时刻,送上‘关键’的东西,比如……某种能让病虫害更勐烈的‘药’,或者让劣质药材看起来更‘像’真货的法子……”
密室内,烛火噼啪作响,两人的低语声渐渐融入夜色,编织着一张恶毒的网。他们的目标,已不仅仅是阻碍新政,更是要直接摧毁叶明的信誉和根基。
几乎与此同时,远在安阳的顾慎,正对着几封来自不同渠道、语焉不详的密报皱紧眉头。
有的提及岭南似乎有不太正常的虫害传言,有的则说发现有人在暗中打听官药局新建仓库的守卫情况。
“石小星!”顾慎唤来“暗影”的现任头领,“让你的人,给我盯紧岭南的病虫害消息,还有,查一查最近有哪些人在打官药局的主意!我总觉得,有些魑魅魍魉,又开始不安分了。”
“是,世子!”石小星领命而去,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之中。
南北深耕,硕果可期。但阳光愈是炽烈,投下的阴影便愈发深邃。一场围绕着农业丰收与医药安全的、没有硝烟的暗战,已悄然拉开了序幕。
叶明和他所推动的变革,将迎来新一轮,或许也是更为阴险狡诈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