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外。
自打上回被女儿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强闯成功后,老夫人就跑去丈夫那里硬是要来两个粗实婆子。
至于向大儿子开口求助?老夫人想都不敢想。
如今,她对这个“瘟神”般的大儿子避之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他算计,宁可与小妾争得面红耳赤,也不愿往前院迈出半步。
好在那两个婆子还算尽心,哪怕绍明珠想故技重施硬闯小院,也没能成功踏入寿安堂半步。
“你们两个狗奴才,我可是府上的大小姐,再不让开,信不信我让大哥将你们也发卖掉!”
绍明珠气得瞪向面前这两个没眼色的婆子,嘴上说着威胁的话,可惜对方就跟聋了一样,脸色都没变半分,只跟木头人似的重复道:
“老夫人近来需要静养,不见外人,您请回吧!”
“我算外人?!!”
绍明珠拔高声音,指着自己鼻子,被气得发抖。
“我可是娘的亲女儿!你们居然将我同旁人一并看待?你们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眼见这两婆子依旧无动于衷,绍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干脆仰头朝院子里大声呼喊:
“娘!我知道你在里面听得见。”
“娘!你出来啊!”
……
外头绍明珠声音喊到劈叉,此刻屋内的主仆二人还在靠窗品茶。
自打老夫人决定诸事不管,只闭门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整个人竟似焕发出别样光彩,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就连穿衣打扮,也一改往日的沉闷,偏爱挑选颜色鲜亮的服饰。
此时,窗外花圃中,嫩绿的菜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虽说没了往日花团锦簇的绚丽景致,但在老夫人眼中,却也别有一番野趣。
想起某个冤家,老夫人只觉手中香茗都添了几分甜味,她不禁莞尔一笑,抬眼瞥了站在一旁的小丫鬟,问道:
“绿柳,这两日怎不见张三的踪影?他又跑去何处偷懒了?”
如今侯府内仅剩下一辆马车,驾车的活儿都被那群老兵抢着干。
张三平日里只需在马厩照料马匹,闲暇时就在园子里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
老夫人只要在小院里走动,抬眼便能瞧见他在附近晃悠。
可从前日起,就再也没看到过他。
这么长时间没见到那人,老夫人心里竟忍不住牵挂起来,只觉得日子都比平常难熬了几分。
她幽幽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盏,耳边便传来丫鬟的回禀:
“回夫人的话,听其他下人说,张三家里出了些事,这几日特地向管家告假回去了。夫人可要奴婢派人将他唤回来?”
老夫人赶忙阻止道:
“罢了,男人在外有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也不必管得太严。”
这话未免太过暧昧,翠柳眼皮一跳,面上却依旧神色如常。
恰在此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吵嚷声,那尖锐的嗓门直刺耳膜,老夫人方才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面露不悦道:
“翠柳,你去瞧瞧外头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闹事。”
翠柳领命而去,还不到片刻,便捂着脸进来,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声音带着委屈说道:
“夫人,外头闹事的是大小姐,她非要见您,奴婢说您不见客,可小姐根本不听,还……还说您骗了她,今日若不见到您,就绝不离开。”
老夫人看着自己最得力的丫鬟被打,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那孽障如今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啪——”
老夫人一巴掌重重拍在茶几上,震得上面的茶盏都跟着颤抖。
“那混账东西,越发没规矩了!看来上回被老东西罚得还不够,还想继续在祠堂跪着!”
竟敢说自己骗她,自己又能骗她什么——
老夫人心里莫名有些发虚,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
“放她进来,我倒要看看这混账还想闹什么幺蛾子。”
绍明珠被放行进来,只见母亲端坐在上首,明明看到自己进来,却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
回想起近日来被爹娘冷落、惩罚,还遭人污蔑使用假银票……这一桩桩烦心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绍明珠满心委屈,猛地掏出三张假银票,狠狠掷在地上,质问道:
“娘最近躲在这院子里倒是逍遥自在,可苦了女儿被人指着鼻子羞辱!
娘若是不愿给女儿钱,直说便是,何苦绕这么大圈子,用这假银票让女儿颜面扫地?”
老夫人原本还想晾一晾女儿,没料到对方一进来就指责自己给的银票是假的。
老夫人一愣,下意识皱眉否认:
“你又在发什么疯?不过区区三百两银子,为娘犯得着用几张假银票糊弄你吗?”
绍明珠依旧冷着脸:
“哼,有什么不可能的?就凭娘如今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老夫人听出她话里有话,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话该女儿问娘才是,娘究竟想做什么?”绍明珠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她。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老夫人担心女儿真的知道了什么,眼神微微闪烁,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下人退下。
她沉着脸起身,捡起地上的三张银票,仔细端详起来,可看着看着,她脸色变得煞白——这银票果真是假的!
老夫人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安,她突然想起女儿一直坚称这些银票就是自己给的。
她转身快步跑向内室,打开妆匣一看,里面的银票竟然全是假的!
再看向妆台上的首饰,那些金银玉饰也都变成了不值钱的仿冒品。
这段时间,因为张三说喜欢她打扮素净的样子,老夫人每日只簪一支檀木簪子,也没仔细检查过这些东西。
此刻,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老夫人猛地想起藏在暗格里的库房钥匙,也顾不上女儿还跟在身后,拿了钥匙就跌跌撞撞地往厢房跑去。
绍明珠被母亲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原本的怒气也被压了下去,忙跟在后面。
到了库房门前,老夫人颤抖着双手将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也打不开铜锁。
她急得满脸通红,气得大喊:“来人,拿锤子砸开!”
“哐当”一声,大门被砸开。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库房内空空如也,连个值钱的物件都没有,怕是老鼠进来都得含泪离开。
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黑,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随后便昏死过去。
“啊——”
绍明珠离得最近,鲜血溅了她一脸,吓得她惊恐地尖叫起来。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慌作一团,还是翠柳反应迅速,急忙派人去请大夫。
府医倒是很快赶到,只一番诊断后,摇头叹息道:
“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今后只能卧床静养。若再受刺激,怕是性命难保。”
说罢,他就当场开了药方,让人去抓药煎服。
闻讯赶来的孙嬷嬷适时上前,越过众人将药方拿在手里,并亲自跟着府医去抓药。
此时,下人们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见有人主事,便也不再慌乱。
等到孙嬷嬷拿着几帖药材回来,将药递给翠柳,让她去煎药时,众人也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盼着老夫人能早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