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知道什么。”舒游低声道,语气肯定。
“而且,‘地铁工地’这个词,触动了他。”辛容看着老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老人那瞬间的僵硬和加快的步伐,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方奕从便利店方向走过来,脸色冷峻:“他怕了。”
虽然没有得到直接的信息,但这次接触确认了至关重要的几点:环卫老人认识这个符号;符号与地铁工地有关联;老人对此事心存极大的忌讳和恐惧。
返回合租屋后,三人将情况告知留守的三人。
“他不敢说,”江知返分析道,“是不是受到过威胁?就像我们收到的警告一样?”
“很可能。”辛容点头,“那个‘它’或者系统的力量,不仅监视我们,也可能控制着这些可能知情的关键普通人。”
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庞大的控制网络。
“我们可能需要更耐心,多次接触,慢慢建立信任。”舒游建议。
然而,时间似乎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自从浇水壶事件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发强烈。
有时是夜里听到的细微响动,有时是物品位置的微小变动,有时甚至是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空气密度都发生改变的凝滞感。
异常不再仅仅是符号和记忆缺失,开始渗透到感官层面。
3月14日,周六。
轮到江知返和青葵外出采购生活用品。在熙熙攘攘的超市里,青葵推着购物车,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眼前货架上的商品标签似乎扭曲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正常。她晃了晃头,以为是最近没休息好。
同一时间,在快递站分拣包裹的陈晨,感觉耳边似乎响起一阵极其短暂、频率极高的嗡鸣,让他动作停滞了一瞬,旁边的工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分散在不同地点的众人,几乎在同一时段,都经历了某种极其短暂、难以描述的感官异常。
这不再是针对个人的戏弄,而是范围更广、更同步的干扰。仿佛维持这个世界运行的“系统”,正在变得不稳定,或者……正在加大“功率”试图压制他们。
晚上,众人交流了白天的经历,心情更加沉重。
“它在干扰我们的感知,”舒游脸色凝重,“试图让我们怀疑自己的感官,从内部瓦解我们。”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方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那个老人,明天我再去问他。”
“不行,”辛容立刻反对,“你的方式会吓到他。我们需要的不是逼供,是合作。”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方奕的耐心几乎耗尽,声音拔高,“等到它把我们一个个逼疯?还是直接让我们‘消失’?!”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长时间的压抑和恐惧,让每个人的情绪都如同绷紧的弦。
“方奕!”辛容按住他的手臂,眼神锐利,“冷静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方奕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辛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以及那深处同样存在的焦虑,他猛地别过头,重重地喘着粗气,最终还是将翻腾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陈晨,忽然走到了窗边,撩开窗帘一角,静静地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手里拿着那个团队日志本,翻到了最新的一页,递到辛容面前。
只见在空白页的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不是打印体,也不是猩红的警告,而是一种略显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的、蓝色的圆珠笔字迹:
槐安里,17号楼,4单元,顶层。
没有署名,没有前因后果。只有这一个清晰的地址。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这行凭空出现的字迹,目瞪口呆。
“这.......这是谁写的?”青葵声音发颤。
“笔迹……没见过。”舒游仔细辨认。
“它送来的?”江知返难以置信,“这次是……帮忙?”
辛容盯着那行地址,心脏狂跳。
槐安里,正是那个环卫工人所在的小区!
这个地址,是符号的源头?是老人的住处?还是……别的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帮助”,是陷阱?还是那个无形存在内部出现了分歧?是那个留下“停更”打印体的冷静存在?还是那个写下疯狂警告的失控存在?亦或是……第三方?
无论如,这是一个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的指示。
“明天,”辛容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那行地址上,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去这里。”
日志本上那行凭空出现的蓝色地址,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微弱的指路灯火,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槐安里,17号楼,4单元,顶层。”
笔迹陌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传递出的信息却清晰得令人心惊。是善意?是陷阱?还是某个被困住的存在,在绝望中抛出的求救信号?
没有人知道。但这是他们迄今为止,得到的最明确、最具体的指引。
“去。”方奕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长时间的压抑和被动等待,早已将他的耐心磨尽,任何明确的行动目标都好过无休止的猜疑和等待。
“必须去。”辛容点头,眼神同样坚定。尽管风险未知,但这无疑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一步。
他们仔细研究了这条信息。槐安里是老小区,楼栋分布并不复杂。
17号楼位于小区深处,相对僻静。
顶层,通常意味着更少的干扰,也可能意味着……更佳的观察视角,或者更彻底的孤立。
计划迅速制定。鉴于目标地点明确且可能蕴含巨大风险或信息,决定六人一同前往。
时间定在第二天,3月15日,周日下午。这个时间段小区居民活动相对频繁,他们混入其中不易引起特别注意,同时也留有足够的白天时间进行调查和应对。
这一夜,无人安眠。
各种猜测和担忧在沉默中发酵。那行蓝色的字迹像烙印般刻在每个人脑海里,混合着对“消失”警告的恐惧和对真相近乎孤注一掷的渴望。
3月15日,周日。午后。
天空依旧是那种熟悉的、令人胸闷的灰白色。六人分成两组,前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普通访友或租客,走进了槐安里小区。
小区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陈旧。墙皮剥落,楼道里堆满杂物,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房屋特有的潮湿气味和饭菜的混合味道。
几个老人在楼下坐着马扎晒太阳,目光浑浊地扫过他们,并无太多关注。
他们很快找到了17号楼。一栋六层的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墙体外露着锈蚀的钢筋和杂乱的电线。4单元的入口昏暗,楼梯狭窄陡峭。
辛容、方奕和舒游走在前面,江知返、青葵和陈晨跟在后面几步远的位置。楼梯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一层,两层,三层……
越往上走,光线越暗,空气也仿佛更加凝滞。一种莫名的压力随着高度的增加而累积。
来到六层,顶层。
只有两户人家,左边一户门楣上贴着褪色的福字,门口放着鞋架;右边一户,也就是4单元顶层,防盗门紧闭,门上没有福字,没有春联,没有任何显示有人居住的迹象,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是这里了。
六人在楼梯口停下,交换着眼神。就是这扇门后面吗?藏着“墨痕”的秘密?藏着这个世界的真相?
方奕上前一步,手指无声地搭在腰后藏着的匕首上,对辛容点了点头。
辛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抬手,屈指,轻轻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
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没有回应。
等待了十几秒,辛容再次敲门,力道稍重。
依旧是一片死寂。
难道没人在家?或者……信息是错的?
就在辛容准备第三次敲门时,方奕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贴近门板。
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窸窣声,从门内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摩擦过地面。
里面有人!
辛容眼神一凛,再次开口,声音尽量温和:“您好,有人吗?我们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做一下人口普查登记。”
他临时编造了一个最不易引起怀疑的理由。
门内那细微的声响戛然而止。
又过了漫长的几十秒,就在众人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时——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被从里面打开了。
但门只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缝隙后面挂着一条老式的、锈迹斑斑的安全链。
一只眼睛出现在缝隙后面,警惕地、带着惊恐地打量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眼睛。
布满血丝,眼眶深陷,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恐惧和极度的不信任。
辛容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女人……就是线索指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