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剌察双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
阿骨打盯着颤动的匕首,喉间突然发出低沉的怒吼,手掌狠狠拍在案几上:“吴天翊!你当真以为我阿骨打会怕你威胁?”
“怕与不怕,明日自见分晓。” 吴天翊抬手招来侍卫,示意将二人带离。
临出门前,他又补了一句:“对了,方才那封密信,我已让人连夜送往克烈部。大汗若是想在草原站稳脚跟,最好抓紧时间做决定。”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外,欧阳源一上前一步,低声道:“小王爷,当真要放他们走?万一......”
“放心!” 吴天翊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阿骨打纵横草原数十年,岂会不明白其中利害?更何况......”
他指尖划过腰间玉佩,上面刻着的 “吴” 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北地郡本就是我囊中之物,他别无选择!”
很快就来到约定的时间,鎏金兽首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吴天翊依然稳坐上位,白玉扳指轻轻叩击扶手。
反观他左侧的阿骨打、哈剌察等人,皮甲褶皱间还沾着未洗净的血渍,往日飞扬的狼尾冠此刻蔫耷耷地垂在肩头。
哈剌察扯了扯歪斜的衣襟,喉结滚动着往前半步,膝盖却像灌了铅般凝滞在青砖上。
他偷瞄了眼身旁阿骨打紧攥成拳的手,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终于咬牙开口:“小王爷,北地郡... 我等愿即刻归还。”
话音未落,阿骨打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震得腰间断刃哐当作响。
哈剌察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却硬着头皮继续道:“只是这赔偿的千万两白银... 草原今冬遭了雪灾,牛羊折损过半,实在...”
他刻意放软语调,眼角余光瞥见吴天翊挑起的眉梢,忙又补充,“至于年年纳贡,可否改为三年一贡?我等愿以最上等的青金石、汗血宝马...”
“呵……” 吴天翊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划过案上寒光凛冽的匕首,正是昨日钉入立柱那柄,“北蛮的雪灾,比我大乾的铁骑更厉害?”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扳指,“千万两白银,少一两,我便让萧将军的箭雨先替你们‘清理’草原上的老弱病残。至于纳贡...” 话音陡然变冷,“三年一贡?当我大乾是慈悲的菩萨庙?”
阿骨打猛地拍案而起,震得地上的碎瓷片簌簌跳动:“吴天翊!你当真欺人太甚!草原儿女宁可战死,也不受这般折辱!”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吴天翊,腰间断刃已握在手中,浑浊的眸子里燃烧着最后的怒火。
哈剌察脸色煞白,慌忙按住阿骨打的手臂,低声劝阻:“大汗,不可!”
转头又对着吴天翊连连作揖,额角几乎要贴到地面:“小王爷息怒!息怒!我等并非不愿遵从小王爷吩咐,实在是力有不逮!若能将白银减至五百万两,我北蛮愿年年奉上最精良的战马千匹,还有...”
“还有你们用来裹伤口的破布条?” 吴天翊冷笑一声,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樽,狠狠砸在阿骨打脚边。
酒液飞溅间,他起身逼近,月白广袖扫过阿骨打的脸颊,“我给你们机会体面,不是让你们讨价还价!五百万两?连给我军打造箭矢的钱都不够!”
他忽然停步,抬手捏住哈剌察的下巴,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你方才说雪灾?巧了,我大乾粮仓倒是囤着不少陈米。”
语气骤然温柔,却让在场众人脊背发凉,“这样吧,八百万两白银,再加每年向大乾输送三万精壮劳力 —— 帮我修城墙,挖运河,如何?”
看着下面两人那阴沉的脸,吴天翊沉吟片刻又说道:“这样,你们闹雪灾,我大乾刚好有上好烈酒,可以在北地郡和你们草原相邻处设个榷场。你们可以用皮毛、马匹换酒,既能驱寒,又能互通有无。”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腰间玉佩,鎏金纹络在烛火下流转如蛇,“但榷场的税银,要占交易总额的五成。”
阿骨打突然发出狼嚎般的狂笑,灰白长发随着颤抖的肩膀甩动:“好个吴小王爷!八百万两白银吸干骨髓,三万劳力抽走筋骨,如今连剩下的血肉都要刮下来换酒钱!”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箭伤疤痕,“你怎不干脆把北蛮人全做成酒囊?”
哈剌察却死死攥住阿骨打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里。他强压着嗓音的颤抖挤出谄媚笑纹:“小王爷的法子... 实乃两全之策!只是三万劳力...”
话音未落,吴天翊已挥袖打断:“少一个劳力,便从八百万两里加十万白银!”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城外绵延的军营,“哦对了,榷场的管事,须得由我大乾指派!”
寒风卷着雪粒扑进厅堂,将阿骨打凝滞的呼吸凝成白霜。
哈剌察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带着哭腔的求饶混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谢... 谢小王爷开恩!我等... 我等这就修书回草原筹备!”
阿骨打独眼暴绽血丝,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如同蛰伏的凶兽蓄势待发,周身散发着近乎实质的杀意,那眼神恨不得冲破空间的桎梏,将吴天翊生吞活剥!
他喉间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握刀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刀身微微震颤,似在呼应主人的愤怒。
吴天翊迎着这能灼穿人心的目光,神色未改分毫,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袖口的褶皱,冷冷地说道:“本王希望那八百万两能早日送来,这样你们也好早日回去处理家事!至于那三万精壮,三个月内必须集结完毕。若是少一人 ——”
他顿了顿,指尖抚过案上寒光闪烁的匕首,“我不介意让北蛮各部都知道,阿骨打汗的号令,还不如大乾的一阵风管用!”
说罢,他微微后仰,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狼狈的草原首领,眼神中满是戏谑与不屑,仿佛在观赏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闹剧。
阿骨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猩红血沫溅在镶银边的衣襟上,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吴天翊,沙哑的嗓音里裹着冰碴:“好... 好... 吴小王爷好手段!”
话音未落,腰间断刃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哈剌察脸色骤变。
“大汗!” 哈剌察扑上去死死按住阿骨打的手腕,额角冷汗大颗滚落,“不可!”
转头又对着吴天翊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小王爷恕罪!大汗... 他是气糊涂了!三月之期,三万劳力,八百万两白银,我等定当分毫不差!”
吴天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招来侍卫:“带他们下去!记住,给两位贵客准备最好的‘房间’—— 毕竟,他们可是本王的‘座上宾!’”
看着阿骨打被架走时仍恶狠狠回望的眼神,他勾唇轻笑,拾起案上的密报,上面赫然写着 “克烈部已集结兵力……”
“欧阳都尉” 他头也不抬地唤道,“派人给克烈部首领送封信,就说... 北蛮的牛羊,该换换牧场了!”
烛火摇曳间,他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阿骨打不是想回草原平乱吗?本王... 就再送他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