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红烛高照,锦帐低垂,却映不亮杜秋娘眼中的灰败。
李锜挥退了所有侍从,张开双臂要她伺候更衣。
没有温存,没有言语,只有恶心与痛楚。
杜秋娘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睁大眼睛望着帐顶繁复的纹路,仿佛灵魂已从这具备受凌辱的躯壳中抽离。
耳边是李锜粗重的喘息,还有他含糊不清的、带着占有欲的呓语。
“好...好一个‘劝君惜取少年时’...从今往后,你便是本帅的人了...”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入鸳鸯绣枕。
她想起诗会上那个清隽谨慎的刘巡官,想起他谈及妹妹时眼中不自觉流露的骄傲与温情。
那个世界充满了她无法企及的光明与尊严。
而她的“少年时”,尚未完全绽放,便已坠入不见天日的泥淖。
短暂的暴烈过后,身旁的老男人心满意足地睡去,鼾声如雷。
杜秋娘僵硬地躺着,身心的剧痛让她无法入眠。
她轻轻挪动身体,试图离那令人作呕的热源远一些,却不慎牵扯到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黑暗中,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活下去。
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她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比任何人都久。
次日,李锜醒来,见身旁女子青春稚嫩,别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加之忆起她那首令人惊艳的《金缕衣》,心中竟生出几分难得的怜惜。
“有你在身边,本帅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十岁。昨日的曲子,唱几句来听听!”
房中响起杜秋娘婉转清润的歌声,李锜更满意了,苍老的手捏着少女的脸颊,“赏!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今晚......接着给本帅唱......以后想要什么,只管提,本帅都答应你!”
他大手一挥,让杜秋娘搬入离主院最近的院子,赏赐如流水般送入。
消息传出,府中震动。
尤其是昔日最得宠的郑夫人,闻讯后砸碎了房中一套珍贵的越窑青瓷。
“一个乐伎之女,也配!”她姣好的面容因嫉恨而扭曲,“本以为办砸了差事,就能毁了李钧那个笑面虎。想不到,他倒给老东西送了个心头好!连长安来的对头都顾不得追了!”
李锜对杜秋娘的宠爱超出众人想象。
接连数日,都宿在她的锦瑟轩,甚至允许她在旁伺候笔墨。
杜秋娘谨小慎微,从不妄言政事,只在李锜问起时,轻声细语地谈论诗词歌赋。
她恰到好处的才情与柔顺,极大地满足了李锜的虚荣心和占有欲。
就连跟心腹下属们宴饮都要带上她。
一时间,杜秋娘成了节度使府中最受宠的妾室,风头无两。
而郑夫人则被冷落疏远。
扬州,驿馆。
杨九郎听完了两名内侍省高手详细的汇报,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如此说来,刘巡官能脱险,全赖那‘短铁管’之威?”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回常侍,正是。那物声响如雷,威力惊人,中者非死即伤,绝非寻常武器可比。若非此物震慑,我等恐怕难以脱身。”一名高手心有余悸道。
“做的不错,好生修养!”
杨九郎挥了挥手,让二人下去领赏休息。
室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脸上才缓缓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刘绰啊刘绰,你果然还藏着好东西...”他低声自语。
他早就怀疑,刘绰献于朝廷的火器,并非其手中最厉害的。
那女人精明似鬼,岂会不留后手?
关中之行她能毫发无损的回来,靠的绝不仅仅是运气。
他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此番让刘谦涉险,便是想逼出刘绰的底牌。
如今,目的达到了。
刘谦手中那威力巨大的神秘“火器”,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让他对刘绰的评估又提高了一层,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牢牢抓住刘家这条线的决心。
他连夜写了一封信,详述润州之事,重点说明刘谦遇险经过,却将那神秘火器力挽狂澜之事略去不表。
奏请朝廷:李锜刺杀钦差随员,形同造反,当立即发兵征讨!
“来人。”杨九郎扬声道。
一名心腹应声而入。
“快马送去长安!”他顿了顿,补充道,“再以我的名义,给明慧郡主去一封信,就说刘巡官此次虽受了惊吓,但并无大碍,让郡主安心...”
心腹领命而去。
‘杨九郎走到窗边,望着南方润州的方向,冷笑一声。
“李锜啊李锜,刘绰手中这把更锋利的刀你也看见了。如今,还坐得住么?”
润州,节度使府。
李锜的怒火在得知杨九郎已安全抵达扬州,并上书朝廷请旨讨逆后,达到了顶点。
“阉奴!欺人太甚!”他咆哮着,将斥候送来的军报撕得粉碎。
幕僚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劝。
“节帅,如今杨九郎在扬州整合兵马,朝廷讨逆大军不日即至,我们...”一名胆子稍大的谋士硬着头皮开口。
“怕什么!”李锜猛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朝廷大军?哼,关中诸镇自顾不暇,河朔向来不听调度,神策军那帮少爷兵,能奈我何?”
他看向部将和幕僚们道:“李纯小儿不过是以为本帅身为宗室不会反,才敢如此放肆!这些年,凡有藩镇起事,朝廷除了安抚还有什么作为?”
众人觉得有理,忍不住哄笑起来。
话虽如此,刘谦手中那神秘火器的阴影,却始终笼罩在他心头。
那东西的威力被侥幸未死的护卫们描绘得如同妖法。
再加上亲眼所见李钧腿上的伤口,着实让他寝食难安。
若朝廷军队大量装备此物,到时他的镇海军再是精锐,恐怕也难以抵挡。
不能等!绝不能等到朝廷准备好!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横肉抖动,野心和恐惧交织成最后的决心:“老夫在浙西经营这么多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李纯那小儿敢对老子指手画脚?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军戒备!封锁所有通往润州的水陆要道!所有赋税、漕粮,尽数截留,充作军资!”
他环视麾下将领,不再寻找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跋扈道:“诸位,随我起兵!让长安那帮人看看,谁才是浙西真正的王!”
公元806年春,镇海节度使李锜,于润州正式举兵反唐。